锵的一声,长剑与竹箫碰撞,可锋利的剑刃却没能在竹箫上留下痕迹,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段南歌的眼神一凛,飞快地抽身后退。
古修远却也不追,只收起了架势站在原地,道:“以前就听人说起过,说天宋段国公的嫡长女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是离经叛道、不守规矩,这离经叛道、不守规矩我信,但就算段国公是天宋威名赫赫的英勇武将,他的女儿说到底也只是京城名姝,怎么可能当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没想到段国公竟是个对自己的女儿也狠得下心的,不知你长这么大,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眉梢微动,古修远这话叫段南歌心生不快,可段南歌并没有将这份不快表露出来,只是扬着嘴角,低眉浅笑道:“我段国公府里的事情就不劳古当家的费心,今日便是古当家的手握神兵利器也擒不住我,不如就此收手可好?”
瞥了眼自己手上的竹箫,再看一眼段南歌胳膊上的血迹,古修远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眼中似乎是有笑意流转:“擒不住你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正因为擒不住,所以我更想要将你带走了,将你留在吴王爷的身边当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异禀。”
话音落,古修远就握着竹箫袭向段南歌,却猛地在半路停下,皱起眉转头望向一旁。
“罢了,今日的确不是一较高下的良机,”话音落,古修远的人就骤然从段南歌面前消失,只留下愈渐飘远的声音,“那个白河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对你也会有用,保护好他。”
待这声音完全飘散而去之后,这一方天地间就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仿佛古修远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狐疑地望着古修远远走的方向,段南歌怔了怔,而后在船头缓缓坐下,突然就将一口血吐进了江水。
“王妃!”见古修远走了,云飞、廖九和谭宜修虽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立刻飞身上船,见段南歌吐了血,胳膊上又带着伤,三个人登时就给吓得脸色铁青。
“王妃您没事吧?”快步走到段南歌身旁蹲下,云飞想要替段南歌诊脉,可伸出去的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没事,”段南歌摇了摇头,转眼看向谭宜修,“岛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谭宜修点头:“都处理妥当,这岛上原本就有几艘船,刚好用来将那些水贼押送回广陵城。”
“嗯,”段南歌点了点头,“那回吧,将那个水贼头子带到我船上来。”
“是。”
谭宜修一句话都没多问,只亲自去将白河带到了船上,碍于段南歌身上带伤,谭宜修便没再安排其他人乘坐这艘小船,只安排了三四个人上来划船,而后就与云飞、廖九、段南歌和白河同乘回城。
船上,段南歌坐在被利剑扎出两个窟窿的船篷里,果断地从里衣袖口撕下布条就麻利地将胳膊上的几处伤口绑住。
古修远的竹箫前段藏有刀片,最开始的时候段南歌没注意到,因此被划了两下,伤口算不上深,却也不浅,从破开后就一直流血不止,刚刚是无暇顾及,现在闲下来了,还是要处理一下。
云飞和廖九二人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刚好是堵住了船篷的前后两端,既挡住了其他人进出船篷的路,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船篷里的段南歌。
坐在再远一点的便是谭宜修和白河,听着段南歌撕布条是弄出的嗞啦嗞啦的声音,白河只觉得心肝乱颤。
这可是个武艺能跟少主平分秋色的女人,他刚刚是怎么想的?他怎么就敢对这样一个女人动手?幸而人家没把他当回事儿,不然他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使!
将几处伤口绑好之后,段南歌的声音才从船篷里传出:“你叫白河?”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用旁人提醒,白河立刻回答道:“回吴王妃的话,草民名叫白河,白色的白,河水的河。没想到竟有机会一睹吴王妃风采,这当真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
从白河的语气中听出了谄媚,谭宜修心生鄙夷,云飞更是直接瞪了白河一眼。xǐυmь.℃òm
白河却半分都不觉得羞愧,反而把下巴一扬,冲云飞轻哼一声,气得云飞别开脸去,不看白河。
段南歌哂笑道:“你倒是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啊,我问你,古修远让你在这里做什么?”
眼珠子一转,白河立刻就明白这“古修远”指的是谁,谄笑着说道:“王妃您瞧草民胸无点墨,哪能帮上少主什么忙啊。”
从船舱里钻出来,段南歌蹲在白河面前,柔声细语道:“但你的少主却跟我说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照顾你,如果你当真帮不上他什么忙,又怎么会对他重要呢?”
“呃……啊哈哈……少主他、他是这样说的吗?”白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哎呀,这话草民原本是不想说的,这不草民祖上积德,跟少主沾了点儿姻亲亲缘,少主自然得留下句话,不然回去不好交代,王妃您说是不是?”
轻笑一声,段南歌反问道:“一个连自己的堂妹都能打的人,会对姻亲如此关照?你这个姻亲的出身得有多尊贵才能让他如此挂念?嗯?”
“啊……哈哈……打堂妹?堂妹啊……哈哈……”白河垂头,一脸郁闷。
少主生而寡情,又经雷氏教导,便成了如今这副无情模样,但凡不能完成少主吩咐的,哪怕是少主那才刚十几岁的堂妹都要受到重罚,平日里稍不如意就踢打几下那更是家常便饭一样,对少主来说,堂妹跟下属别无二致,下属又跟工具别无二致,而人对工具本就不会投入什么深刻的情感,顺手了便用着,不顺手了就丢弃,若不愿丢弃让旁人捡了去,就完全毁掉,如此而已。
“王妃跟少主很熟吗?”抬眼看着段南歌,白河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段南歌眨眨眼,道:“不熟,今日只是第二次见面。”
虽然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跟古修远相处的时间有些长,但他们的确不熟,她不了解古修远,古修远也不了解她。
“才第二次吗?”白河略略有些惊讶,“可依草民所见,少主对王妃似乎……另眼相看啊。”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段南歌低眉浅笑道,“现在,你该关心一下你自己的生死。”
“草民?”白河不以为意地笑笑,“草民只是个单纯的水贼,就算被王妃抓了去,也顶多是在牢里关上几年,何况少主还特地嘱咐王妃要对草民多加关照,有贵人相助,草民相信草民能逢凶化吉。”
头微偏,段南歌狐疑地问白河道:“依你所见,我跟古修远看起来像是朋友?”
“呃……”白河愣住,“刚刚少主没有尽全力,王妃也没有痛下杀手,就算您二位不是朋友,想来也不会是仇人。”
“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冰冷笑意,“我们是仇人,前次他险些杀了我,这一次我本打算加倍奉还,奈何力有未逮,还是让他逃了,不过既然杀不了他本人,我便杀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好让他苦恼上一阵子,就算是跟他讨些利息,你觉得如何?”
看着段南歌没有笑意的笑脸,白河咽了口口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如何!草民觉得这法子简直就是下下之策!使不得!使不得!”
“哦?”段南歌眉梢微挑,“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你若有,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你若没有,那就……”
“有有有!”白河忙说道,“草民有的是法子!”
“那你说来听听。”身子一侧,段南歌就极为随意地坐在了船上,丝毫不在意木板的潮湿和一地的灰尘。
白河谄笑道:“既然少主说草民对他十分重要,那王妃不如策反草民,让草民为王妃办事,这样一来,少主损失一名下属,必定会十分苦恼!”
段南歌看着白河,柔声细语地问道:“这跟我杀了你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白河的心思飞快地转着,“王妃您若杀了草民,那就只能让少主损失一名属下,可若您策反草民,那少主不仅损失一名属下,还要承受被属下背叛的愤怒,若能瞧见草民站在您身边的样子,少主必定心火难平,那模样,王妃不想看吗?”
“嗯……”段南歌仔细想了想,“他的这副模样我还真想看一看。”
“就是说啊……”
白河话没说完,段南歌又道:“可激怒他的方法千百种,我又为什么非要用你来激怒他?万一你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那我岂不是浪费了一个让他难堪的大好机会?”
“可、可我活着还能为王妃效命啊!”白河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只是想活个命,怎么就这么难啊!
“哦?”段南歌浅笑,“那你说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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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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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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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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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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