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职位,不好安排啊。
沉吟片刻,容笙问道:“王爷是想将这些人平调过来,还是要重新视才而用?”
秦渊道:“爷是打算将他们平调过来,相当于跟吴州的官员调换一下而已,可……”
可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妥当,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妥,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才想着找长孙景曦几人商量商量。这几个人见识颇广,见解也十分独到,说不定就能给他点儿什么启发。
卓星阑皱眉道:“王爷中意的这些人当中,有广陵人吗?或者出生于吴越江南,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比较了解的?”
秦渊一愣,摇了摇头,道:“这爷还真不清楚。”
卓星渊意会了自家哥哥的意思,对秦渊说道:“王爷,您所中意的这些人兴许是能力出众,称得上是天宋朝堂上的精英,可他们最大的不足便是他们不了解吴越江南的风土人情,王爷若是想让他们来到广陵城后立刻就能派上用场,那恐怕是不行。”
秦渊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原来是差在这儿了!他常年行走在大江南北,因为要与各地、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所以风土人情这门学问他早就研究过了,但其他人却还没有。
想到了这个问题,再低头去看手上的那份名单,秦渊眉心紧锁。
他若要调人,那肯定是将本地的调走,将外地的调来,如此一来,正牵扯到星渊所说的这个问题。
见秦渊拧眉,其他几人也跟着苦思冥想起来,为秦渊排忧解难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苦思之际,屏风后的段南歌悠悠开口,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那慵懒的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方官府与京城一样分文政和武政,武政方面自不用说,军中以天宋军法为唯一行事准则,与风土民情没有太大干系,至于文政……
州牧统管吴州诸事,各城又有城主坐镇,他们日常要处理的事务与百姓关系密切,似乎应该极为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才好办事,然而州牧和城主的身侧都设有辅佐官吏,这些人的俸禄可不能白拿,因此我觉得州牧和城主可以择优任用,至于他们对吴越江南风土人情的认知不足可以由辅佐官吏弥补。
再说六曹,六曹之中,唯有礼曹和户曹所辖之事与民生切实相关,这两曹的判司若能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办起事来自然便捷有效,但另外四曹不论在哪儿要做的事情都大同小异,与其说是希望他们能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不如说是希望他们在为人处世方面能圆滑一些,不会引起百姓反感就好了。
至于六曹判司之下的那些官吏,似乎就不需要这样耗费心思地精挑细选,只要不是什么素行不良、品性恶劣的人就好。“
地方六曹对应京城六部,即兵曹、刑曹、礼曹、户曹、工曹和吏曹,每曹设一司,又称判司。
段南歌这一番话说完,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同秦渊在内,每个人都在思考。
“王妃果然聪慧异常,”半晌后,长孙景曦开口道,“但仅有一处,景曦以为王妃所言略有不妥。”
“景曦公子请说。”屏风之后,段南歌仍聚精会神地在纸上描绘些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她听取长孙景曦的意见。
长孙景曦温声道:“天宋各地的军队虽该以天宋军法为行事准则,但实际上各地的驻军营中仍有各自的规矩和作风,不可一概而论。”
长孙景曦的话音刚落,段南歌的质疑就起:“是谁给他们的权力和勇气自立规矩、妄自行动?陛下准各州州牧因地制宜,可曾准三军将帅擅改军规军法?”
“这……”长孙景曦几人面面相觑。
顾尔点点头,不无钦佩地说道:“王妃所言甚是,兵与民不同,如今天下太平,不需要集结三军协同作战,他们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章法尚且不会耽误大事,甚至看不出任何不妥,可一旦兴起战事、三军集结,那他们就只能依天宋军规军法统一行事,若还因着习惯而沿用各自的章法,那必定军不成军,难挡外敌。”
“嗯……”长孙景曦也蹙起了眉,“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而这制定规矩、画出方圆的人尤为重要,在府宅之中,通常是男主人订立规矩,于是男主人就被称为一家之主,家主之命不可违,在天宋是陛下订立规矩,于是陛下就是天宋之主,国君之命不可违,在军中若是将帅订立规矩,那这将帅便是一军之主,同理,将帅之命不可违。
这样看来,若军中奉行陛下所订下的军规军纪,那这将帅便是陛下,可若各军统帅自立规矩,那无异于在军中自立为王,是篡夺了陛下手中对军队的掌控大权。“
容笙叹息一声,道:“可实际上各地驻军就是各有各的章法,陛下不曾亲至军中与众将士相处,将士所认可的自然只有营中将帅,对陛下就……”
如今的陛下离三军太远。
闻言,秦渊沉声道:“既然知道这样是错的、是不好的,自然就要将它给改正了!”
他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如此费尽心机吗?
偏头看着屏风上的剪影,秦渊问段南歌道:“南歌你觉得咱们吴州的兵,交给谁带最好?”
闻言,段南歌轻笑一声,道:“王爷怕是看中聂儒了吧?”
秦渊低笑两声,柔声道:“知我者,南歌也。爷正是看中了聂儒。”
话锋一转,段南歌却当头泼了秦渊一盆冷水:“但聂儒是范阳节度使,那可跟一州刺史不同,就算陛下宠你,也不会把他给你,不然那范阳节度使由谁来做?”
秦渊拧眉,不甘地问道:“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那倒也不是,”段南歌浅笑道,“你可以央求陛下试试,反正陛下若将聂儒给了你,他自己得再去寻一个范阳节度使。”
轻轻咋舌,秦渊扭头瞪着屏风上的剪影:“你觉得爷有这么不孝?”
段南歌笑而不语。
支着脑袋,秦渊自暴自弃似的从记忆里搜索他所认识的武官,然后也不管对方的能力如何就拿来问段南歌:“你那叔父如何?”
“别闹,”段南歌冲天翻了个白眼,“叔父只是给国公爷跑腿的,他更擅长打探消息。”
“那易峥?蒙信?”
段南歌哭笑不得:“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若易峥和蒙信都在你的考虑范围,那你不如任用廖九。”
“廖九不行,”那呆子哪懂领兵?“南歌,爷头疼。”
转身趴在椅背上,秦渊可怜兮兮地看着段南歌的剪影。
段南歌摇头失笑:“那我给你推荐三个人,唐州刺史、吴州刺史和叱灵旸。”
“叱灵旸?”秦渊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提起那小子来了?”
段南歌道:“关外的部族归顺天宋,陛下为表接纳诸部族的诚心,特别任用了五族族长入朝为官,可顾虑着五族族长不通政务,陛下给他们的都是闲职,陛下有心,各族族长理解,然而他们空享名望富贵,手中却无半点权力,你认为五部族人会如何作想?”ωωω.χΙυΜЬ.Cǒm
“父皇敷衍。”秦渊的眼神微沉。
浅浅一笑,段南歌没再说话。
片刻之后,秦渊揉了揉眉心,道:“可是叱灵旸太年轻。”
听到这话,段南歌才再度开口问道:“你很急吗?”
“爷……”秦渊的声音突然顿住。
他很急吗?他很急,在过去的近十年当中,他一直盼着来到广陵城的这一日,他甚至早早地就规划好了他将要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要在王府的后院种什么样的花草他都设想好了,可现在的他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狂妄的少年,他知道就算他有心,就算他有能力,许多事也是急不得的。
“急不得啊……”转身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坐着,秦渊十分无奈地长叹一声。
眼神微闪,长孙景曦安慰似的说道:“急不得倒也无妨,咱们一件一件来就是了,若官员撤换一事需要时间去慢慢考量,那咱们就先立下规矩,让现任官员都知道知道王爷您的行事作风,他们能理解王爷的苦心与王爷共同进退自然是好,如若不能,咱们也能知道究竟哪些人是必须立刻撤换的,如此循序渐进,王爷必定能达成所愿。”
长孙景曦这话说完,段南歌也正好起身,拿着她刚画好的广陵城地图从屏风后绕出,将地图递给了秦渊。
“官员不急着换,庄稼也才刚播种,农桑之事怎么也得过了这一年才能看出利弊,你且先将这些杂事做了吧。”
“杂事?”秦渊拿起那张地图,细细端详,而后频频点头,“你这画工是越发精进了。”
段南歌一听这话就瞪了秦渊一眼:“谁让你看那个了?”
“急什么?”转眼看了看段南歌,秦渊痞笑道,“爷这不得慢慢看吗?”
“那你慢慢看吧。”白秦渊一眼,段南歌转脚就向外走去。
秦渊连忙放下地图,问段南歌道:“你去哪儿?”
“饿了,去厨房看看。”说这话时段南歌已经跨出门槛。
秦渊挑眉:“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吃?”
段南歌没理秦渊。
秦渊笑笑,眼见段南歌就要拐出这院子,秦渊忙喊道:“寻到什么就送点儿来书房!”
“都什么时辰了还吃?”将这话还给秦渊,段南歌就跨出了院子,惹得秦渊低笑不止。
这女人,真是可爱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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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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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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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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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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