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没有问为什么这客栈里这样安静,也没有问廖三他们是不是整夜没睡,秦渊就只抱着段南歌走到廖三一桌,先放段南歌坐下,而后自己才在段南歌身旁坐下。
“准备一下,早饭后启程,”对廖三说完这句话,秦渊就转头看着段南歌,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痞气,眼底的温柔一成不变,只是今日这温柔里似乎还带了一点点不和谐的阴翳,“早上想吃什么?”
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双唇微动,无声地答道:“都好,看他们准备了什么。”
闻言,秦渊摇头笑道:“你可是廖氏的当家主母,别太宠他们,你之前折腾古家人的时候可没手下留情。”
提起古家人的时候,秦渊的面色不改,看起来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段南歌却瞄见了秦渊攥紧的拳头,因为攥得太过用力,秦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得段南歌心疼。
伸手用温软的掌心覆住秦渊的拳头,段南歌扬了扬嘴角:“我本就随意,廖三他们是自己人。”
都是自己人,何必折腾他们?
因为发不出声音,所以段南歌故意将语速放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只为让秦渊看清她的口型。
反手握住段南歌的手,秦渊笑了笑,却没再对段南歌说些什么,只转头看向廖三,眉心微蹙:“怎么还不去准备?”
他刚刚不是说过今日要走?
廖三这才有机会回秦渊的话,忙说道:“爷放心,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也备了。”
那马车自然是特地为段南歌准备的,即便最后不会用,也得准备着。
果然,听到廖三还准备了马车,秦渊就看着段南歌犹豫起来。
南歌的内伤伤势不轻,不宜颠簸,可若想让她的内伤和嗓子到最后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还是得尽快见到雪阳先生,再让雪阳先生和己未一起给南歌好好诊察一番。
思索半晌,秦渊就对段南歌说道:“咱们得尽快去广陵找雪阳先生,爷带你骑马,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立刻跟爷说,知道吗?”
段南歌温柔地笑着,顺从地点头。
明明被抓走的人是她,受了伤不能说话的人也是她,但现在她却觉得秦渊比她还脆弱,似乎只要她再有任何不妥,秦渊就要抓狂崩溃一般,这个时候,她不敢拂了秦渊的意。
秦渊温柔地笑着,抬手摸了摸段南歌的头。
白鸾兰九端着两人份的早饭过来,将碗碟依次摆在秦渊和段南歌面前,兴许是受气氛影响,说话时也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夫人的粥是己未一早亲手熬的,里面添了药材,有助于夫人内伤的愈合。”
段南歌冲白鸾兰九笑笑,而后转头看向己未,颔首致谢。
秦渊也看向己未,温声道:“辛苦你了,昨夜……抱歉。”
“爷客气了,”己未连忙说道,“当初圣主将属下留在夫人身边,就是想让属下保夫人平安,然而……属下惭愧。”
眼神微闪,段南歌这才发现己未对她和秦渊的称呼变了,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继续喝粥。
别说,己未熬的粥除了药的苦涩还真是没有任何其他味道,要多难喝就有多难喝。
“无妨,”秦渊垂下眼,连带着声音也消沉了下去,“都是爷的错。”
听到这话,廖三几人齐齐看向段南歌,段南歌却只垂着眼喝粥,那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看她做什么?她都安慰秦渊半宿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说不出话的原因,她的安慰这一次半点儿作用都没有,夜里秦渊是什么模样,天亮后就还是什么模样,她还能怎么办?
吃过早饭,一行人策马东行,直奔广陵,虽然依着秦渊的计划他们还有几个地方要去,但没什么比段南歌的身体还重要,就算那些生意都谈不成了,秦渊也不在乎。
同一时间,廖十也收到了消息,立刻下令加快了行进速度,一整队的高手也不再跟一路上紧追不放的杀手们玩游戏了,只要有人敢再耽误他们的时间,一律就地格杀。
廖十还亲切地给受雇于秦睿的几个杀手组织送去了问候信,以吴王府的身份诉说了他们是如何的不忍,又是如何的无奈,虽然杀了他们不少精英,但希望秦睿撤销委托之后,他们还可以愉快相处,若有机会合作一番也未尝不可。
几个杀手组织收到问候信的时候那心情就只能用憋屈来形容。
人家吴王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们是受雇于太子,知道他们不是太子死士只是寻常的江湖杀手,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却还是将他们派去的杀手杀了个精光,这单生意是他们自己接下的,如今损失惨重也怨不得人,他们原本也没想过要与谁抱怨,可突然收到来自吴王的亲切问候,他们真是憋屈得不行,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而在收到这封问候信之后,几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往后要取吴王性命的生意他们再也不做了!派出去的精英至少都是他们培养了十几年的,可一个个的全都是有去无回,这一单生意所赚到的钱根本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太他娘的亏了!
六日后,秦渊一行与廖十一行在江阳汇合,再行一日就到了广陵城外。
先行一步的廖三此时正驾着一辆马车迎面驶来,而后停在队伍前面。
见马车到了,秦渊就抱着段南歌下马,龙行虎步地走向马车。
廖三从车辕上跳下来,对秦渊说道:“爷,白茗他们大半个月前就到了,城内的吴王府里已经整理妥当,雪阳先生和公孙月就住在府里,已经知会他们不要出府,等夫人……等王妃到了就可以立刻给王妃诊察。”
“嗯,”抱着段南歌钻进马车,秦渊转身坐在马车里的长榻上,却将段南歌安置在了自己腿上,谨慎地抱好,“入城回府。”
这七日来,秦渊的话越来越少,虽然面上仍旧是以前那带着点儿痞气的笑容,可不管谁看了这笑容都会觉得这笑容太不像秦渊,没有了那股浑然天成的风流,没有了源于自信的张扬,这笑容就只是秦渊已经习惯了挂在脸上的表情。
坐在秦渊腿上看着秦渊这僵硬的笑容,段南歌暗叹一口气,抬手揪住秦渊的脸皮,轻轻扯了扯。
秦渊的眼神一闪,像是突然回神一般看向段南歌,声音轻柔:“怎么了?”
段南歌歪了歪头,扁着嘴不说话,手上还一下一下的扯着秦渊的脸皮,将秦渊的脸扯得变了形,那模样明明有些好笑,段南歌却也笑不出来,最后松开了秦渊的脸皮,泄了气似的歪靠在秦渊身上。
马车缓缓驶动,秦渊眉梢轻挑,有些担心地搂紧了段南歌:“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段南歌轻轻摇了摇头。
“当真?”秦渊仔细打量着段南歌的神色。
扬起一个笑脸,段南歌点了点头,无声道:“没事,进了广陵,再就难出来了。”
秦渊这才露出个笑脸,柔声道:“不怕,什么时候在广陵住得闷了,想去别处玩了,就跟爷说,爷带你去,没人敢拦着。”
段南歌浅浅一笑,靠在秦渊身前闭上了眼睛。
自从听说秦渊要来广陵,广陵城里的大小官员就一直惶惶不安地等着,时刻关注着从京城来的吴王府的队伍,可他们等来了家奴、等来了家仆,偏就正主一直不来,游山玩水似的一直不紧不慢地晃着,晃得广陵城的官员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倍感煎熬,等到后来简直想要骂娘。
管他吴王爷是个好相与的还是难相处的,他倒是快点儿来啊!只有见着了吴王本人,他们才能知道自己未来的官运将会如何,可吴王偏偏不来,害得他们整日猜来猜去、胡思乱想,心慌得寝食难安,人都消瘦了不少!
好在上天似乎总算是听到了一众官员的祈祷,廖十一行突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风驰电掣一般,仅用了七日就到了广陵城门口,这叫一众官员又是喜又是怨,怨这一行人为什么不早点儿加快速度,喜的是他们吴王本尊总算是到了,幸或者不幸他们也总算是能得到个结果了。
于是一大早,广陵城的城主就率一众文武官员候在广陵城门外,一瞧见吴王府的车马就欢天喜地起来,广陵城的城主眼巴巴地看着那一辆马车渐行渐近,只等马车停下就上前去跟秦渊打声招呼,好给秦渊留下个好印象,可那马车一直跑一直跑一直从广陵城城主的眼前跑过,毫不犹豫地从一众官员中间穿过,逍遥自在地进了城。
一众官员傻了眼,齐齐看向广陵城的城主。
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心知秦渊急着带段南歌回府去见独孤雪阳,廖十只得在广陵城的城主面前勒马停住,而后翻身下马。
“见过城主大人。”
广陵城的城主与一众官员齐齐看向廖十,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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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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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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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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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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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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