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病吗?”秦渊低着头,狐疑地看着帮他整理衣裳的段南歌,“真的没病吗?你可别瞒着爷,殷嬷嬷上了年岁,有哪里不舒服也是情理之中,你得跟爷说实话。”
停下手上的动作,段南歌仰脸看着秦渊:“你是把耳朵落在江南没带回来吗?我刚刚不就说了要带你去见殷嬷嬷?殷嬷嬷到底病没病,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瞒你这么一会儿有意思吗?”
看着段南歌,秦渊一脸紧张地追问道:“既然殷嬷嬷没事,你为什么要特地带爷去见她?爷从没跟你说过殷嬷嬷的事情,你是怎么认识殷嬷嬷的?”
看着紧张过头的秦渊,段南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住进吴王府都有小半个月了,能连府里都住了些什么人都不知道吗?”
“说的……也是。”摸摸鼻子,秦渊尴尬地笑笑,而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把耳朵落在江南,是把脑子落在了江南,瞧他这都跟南歌说了些什么!
“既然你跟殷嬷嬷已经认识了,那殷嬷嬷的事情就劳你多费心了,爷……爷就不去了,府里还有事,爷去找荆风了。”
话音未落,秦渊就抬腿想从段南歌身边绕过。
“你等等!”段南歌一把抓住秦渊的胳膊,转身绕去秦渊身前,吊起眉眼睇着秦渊,“我的吴王爷,你这府里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嗯?我看这吴王府里的事情,荆风比你料理得好,用不着你多操心。怎么?殷嬷嬷就说了一句不准你去,你就一直记恨到现在,当真不去看她?”
没想到连这事儿都被段南歌给知道了,秦渊摸摸鼻子,道:“爷不是记恨,爷就是……”
“就是什么?”
秦渊叹息一声,有些惆怅地问段南歌道:“近乡情怯的那种情绪,你能了解吗?”
“不能。”段南歌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回答。
“……你这样还让爷怎么往下说?”什么惆怅、什么情怯都霎时间烟消云散,秦渊看着段南歌,十分无奈。
“反正你又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理直气壮地说完,段南歌就牵起秦渊的手握住,柔声细语道,“你有你的顾虑,你有你的思量,我知你一向很有分寸,但容我提醒你一句,殷嬷嬷年事已高,身体虚弱,她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
还有一句话段南歌没有说,以殷嬷嬷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很难跟他们一起南迁广陵。
过一日便少一日,这七个字犹如一记重锤敲在秦渊的心上,叫秦渊一震,错愕惊慌地看着段南歌。
暗叹一声,段南歌也不再问,只牵着秦渊就慢慢走出房间,走出琼莹院,走向德灵院,幸而阳光和暖,幸而北风不寒,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倒也不觉得冷。
秦渊大婚小半个月,吴王府的下人们几乎每日都能瞧见段南歌在前院后院来去匆匆的身形,但这是他们头一次瞧见秦渊和段南歌手牵着手在王府里散步的样子,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吴王府的下人们不管先前是在做什么,这会儿都要装模作样地从后花园路过,好看一看自家王爷和王妃那恩爱有加的模样,只要看见了就欢天喜地地跑开,而看不见的就是在后花园绕上个十圈八圈也非得看一眼不可。
又瞥见一个捡了金子似的欢喜跑开的下人,段南歌摇头失笑。
犯得着这么高兴吗?
两人一路默然无话,心知秦渊心绪纷杂,段南歌自然不会去打扰他,待站在了殷嬷嬷房间的门外,秦渊突然停住脚,不肯再往前迈半步。
“怎么了?”段南歌扭头看着秦渊,调侃道,“近乡情怯?”
秦渊笑着斜了段南歌一眼,而后有些忐忑地问道:“你突然带爷来,殷嬷嬷会想见爷吗?”
段南歌蹙眉,略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当初天天擅入青竹居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我想不想见你?”
抬手捏了捏段南歌的脸颊,秦渊道:“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段南歌偏头,“是她在你心里比我重要?还是我在你心里没有她重要?”
“南歌……”秦渊一脸委屈,卖乖求饶。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有我陪着你也不行?”
闻言,秦渊下意识地握紧了段南歌的手,盯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看,秦渊深吸一口气:“行!”
段南歌笑笑,推开了房门。
此时,房间里只有殷嬷嬷一个人,湘君几人先前还在屋里陪着,可白茗比段南歌和秦渊先到一步,从白茗口中得知秦渊和段南歌要来时,几个人一合计就都离开了。
听到开门声,殷嬷嬷下意识地望了过来,见进门的人是段南歌,殷嬷嬷的眼神一暗,可视线还没完全收回就又看到一个人,殷嬷嬷倏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浑身不自在的秦渊。
跟在段南歌的身后进门,秦渊乍一看到坐在床上的殷嬷嬷就是一愣。
床上的殷嬷嬷对秦渊来说是陌生的,她形销骨立,双眼深陷,一头青丝已变得花白,干草一样杂乱,全然没有当年的婀娜风韵。
“月姨……”只开口说出两个字秦渊的声音就已经哽住。
那边殷嬷嬷直到听见秦渊的声音才展开笑颜,泪随声落:“五殿下,真的是五殿下!”
见殷嬷嬷似乎是想要下床,段南歌赶紧推了秦渊一把:“殷嬷嬷的腿不能动,你快过去。”琇書網
秦渊立刻三步并两步地奔到床边,半跪在脚凳上拉住了殷嬷嬷伸出来的手:“月姨,我对不起你。”
殷嬷嬷高兴得却只能说出一句话来:“五殿下,当真是五殿下啊!”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转身出门,才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湘君和云昭。
云昭手上端着个木质托盘,盘上放着热粥和汤药,见段南歌出门便递上前去:“奴婢见过王妃,奴婢们不好进门,斗胆劳烦王妃。”
“多谢。”没多说什么,段南歌只伸手接下了。
湘君又道:“启禀王妃,殷嬷嬷今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那药香也不让点,奴婢们瞧殷嬷嬷那戒备的样子,觉得殷嬷嬷兴许是怕奴婢们下毒,后来苏玉和苏音来了,但那两姐妹以前苛待嬷嬷,嬷嬷也不信她们,只宛凝姑娘来时给嬷嬷弹了两遍曲子,却还是被嬷嬷喊停,宛凝姑娘刚走。”
“让你们费心了,”听着湘君这详细的汇报,段南歌笑笑,“王爷怕是要在这里待到晚上,今日你们都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会吩咐秋心和白茗去做。”
湘君和云昭齐齐福身:“奴婢们知道了,左右奴婢们就在旁边的屋子里,若有事,王妃尽管喊奴婢们来就是,奴婢们告退。”
“嗯,”点点头,段南歌端着吃食转身回屋,轻手轻脚地给端到了床边,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也没转头去看秦渊,只低着头柔声细语道,“这粥是专门让厨房给嬷嬷熬的,这段时日嬷嬷一日三餐吃的都是这个,等调理一段时日身体好一些了,再让厨房做些嬷嬷爱吃的菜。这药是公孙月开的方子,比我以前吃的那副温和得多,只是药效兴许要慢一些。”
必要的话说完,段南歌就垂着头后退。
她知道秦渊哭了,也知道秦渊八成不愿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
“等一下,”喊住段南歌,秦渊擦干脸上的泪水,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又说道,“抬头让月姨仔细看看你。”
段南歌这才转头看了看秦渊,然后看向殷嬷嬷,甜甜一笑:“月姨。”
握住段南歌的手,秦渊柔声道:“月姨,她叫段南歌,是段国公府的嫡长小姐,我的妻。月姨您瞧她好看吗?”
“段国公府的嫡长小姐……”殷嬷嬷眯着眼打量着段南歌,“你是……雪君夫人的女儿?老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看着段南歌那一对颜色有异的眼睛,殷嬷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对眼睛。
今早醒来时,她便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看着自己干枯的双手,她知道自己该是上了年纪,可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她却有些记不清楚,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人跟她说她能见到五殿下,现在又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
眼神一闪,段南歌赶忙抓住殷嬷嬷的手,不着痕迹地用力握了一下:“这小半个月我可天天都来看月姨,月姨自然是见过我的,怎么说得倒好像是头一次见着我?月姨莫不是将我跟云昭她们几个认混了?”
听到这话,殷嬷嬷瞥了眼自己被段南歌握住的手,又盯着段南歌看了看,突地慈祥一笑,叹道:“人老了,眼神不好,这脑子也不清楚,几个姑娘整日在老身这屋里来来回回,个个长得都好看,都让老身看花了眼了。”
秦渊看看殷嬷嬷,再看看段南歌,眉眼微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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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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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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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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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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