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挑眉,斜睨着秦渊问道:“说人还是说衣裳?”
“自然都有。”秦渊的眉目间尽是张扬,得意极了。
段南歌白了秦渊一眼:“所以我要坐喜轿吗?”
“自然不是。”秦渊打了声口哨,逐星和踏雪就从接到另一头奔了过来,双双停在国公府门前,额前的金饰经阳光一照分外好看。
段南歌看了看逐星和踏雪,再看看停在国公府门前的那顶喜轿,问秦渊道:“你既然没打算让我乘喜轿,做什么还弄一顶过来?”
秦渊理直气壮道:“别人成亲的时候都有一顶,爷自然也要弄一顶,虽然爷嫌弃它太小家子气,不适合你,但作个装饰还是挺气派的。”
装饰……听到这话的人再转头看向那顶小轿,不由齐齐抽了抽嘴角。
秦渊让人抬来的这顶小轿,大小倒还是寻常八抬大轿的大小,只是用料十分考究,框架、抬竿选用的都是上等的紫檀木,轿外钉了大红的缎子,那缎料金贵,寻常都是进宫皇室供皇室成员和后宫嫔妃做衣裳用的,缎面上用彩丝绣了精致的图案,而轿子上凡有棱角的地方都镶了金边,纯金的。
但这顶喜轿上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坠在轿檐八角的八个血玉铃铛,且不说血玉难寻,这八个铃铛个个都是半红半白,颜色均匀,泾渭分明,这样的铃铛要寻到玉料做成一个都难,秦渊一挂就是八个。
然而就是这样一顶花了大价钱的喜轿,秦渊竟理所当然地说它只是个装饰……
难道陛下为了给自己最爱的儿子办一场比楚王婚礼还奢华的婚礼竟去把国库给掏空了?
眉心微蹙,段南歌不合时宜地问秦渊道:“这顶喜轿花了你多少钱?”
秦渊自得一笑,道:“放心,爷会以更高的价格把它给卖出去。”
段南歌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那就好。”
“爷,”荆风突然上前一步,提醒秦渊道,“时辰差不多该走了。”
“那走吗?”秦渊向段南歌询问。
看了看一旁的段弘,段南歌点点头:“走吧。”
秦渊这才转向段弘,郑重其事地作了个揖:“岳丈,小婿带南歌在城里转一圈,咱们吴王府见。”
段南歌也跟着向段弘作了个揖。
“去吧。”段弘摆摆手,而后先秦渊和段南歌一步,转身回了国公府,只留给两人一个深沉的背影。
段南歌突然觉得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段弘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段南歌只望着段弘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渊便问道:“怎么?还有话要跟国公爷说?那你去说,爷在这里等会儿。”
“不了,”段南歌摇了摇头,“也不是今日就要离开京城,还有说话的机会。”
“成,那咱们就先在城里转上一圈,等会儿回了吴王府,你若还有话要跟国公爷说,爷再让国公爷去找你。”对秦渊来说,没有什么规矩比段南歌的心意更加重要。
“嗯,”段南歌也不扭捏,直接应了下来,“走吧。”
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到逐星和踏雪之间,而后分开两边,一个跃上逐星,一个跨上踏雪,段南歌和斗篷和秦渊的衣摆在马背上铺开,正是两幅相互应和、相得益彰的画作。
那顶小轿不好跟在后面,又不能走回头路,只跟了一小段路就在一处巷子的岔路口拐了出去,空着回了吴王府。跟着秦渊到国公府迎亲的人此时多半也都跟在后面,再往后还有一队禁军。
隐约听到铠甲碰撞的声音,段南歌扭头往仪仗队后方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是一懵。
“你怎么还把禁军给弄来了?”
秦渊跟着扭头,笑道:“那可不是爷,爷再怎么能耐也支使不动禁军,这些人可都是从国公府西侧的小巷里绕出来的,多半是国公爷喊来给你撑场面的。”
闻言,段南歌的眼角跳了跳:“大婚之日,他用一支身穿铠甲、腰挂刀剑的禁军给我撑场面?”
知道的能当那是国公爷在给她撑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仗去了呢。
秦渊道:“那铠甲和兵器都是禁军最正规的装备,跟平日里他们守护皇宫执勤时穿的还不太一样,总之是禁军最庄重的样子。”
“这样啊,”段南歌扬了扬嘴角,“这下好了,楚王爷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大婚太过高调铺张而心神不宁了。”
秦昊大婚那日的仪仗阵仗再大也比不过他们这用禁军送嫁的阵仗吧?
秦渊冷哼一声,得意道:“爷是谁?若论高调和铺张,怎能被他给比过去?”
贤妃不就是从独孤氏那里借了些钱为秦昊办婚礼嘛,得意什么?他这可都是掏自己腰包、花自己的钱!
段南歌摇头失笑。
突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随风飘入耳中,段南歌好奇,便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那有些小迷糊的模样看得秦渊窃笑不止。
找了半天,段南歌终于是看到了挂在街边房檐下的铃铛,那铃铛有拳头大小,金灿灿的,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响着,若只有一个,那声音未必能盖过喧天的锣鼓和人群的喧闹传入段南歌耳中,可偏偏那铃铛在房檐下挂了一排,段南歌顺着那铃铛往前看,竟是看不到最后一个在哪儿。
“那铃铛也是你挂上的?”可别也是纯金打造的。
“那可不是爷,是廖九他们亲手挂上的,大概京城里每一个屋檐下面都挂了一些,”秦渊得意道,“每个铃铛都代表着廖氏的一个人,做铃铛用的金子也都是他们自掏腰包,那铃铛上还刻着吉祥话,都是他们自己刻上去的,爷是劝过他们别往上刻,不然要毁了这铃铛精致的外观,可他们偏不听,反正他们高兴,爷就没拦着。怎么样?这声音比礼乐好听吧?”
再看一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铃铛,段南歌感叹道:“这可是钱的声音啊,能不好听吗?”
秦渊调侃道:“见你这样爱财,爷就安心了。”
段南歌挑眉:“现在安心还太早了些吧?就不怕哪日有哪一家的财富超过你的廖氏?”
“打从做生意开始,爷怕过谁!”秦渊把下巴一扬,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若真有那样的人出现,爷反倒是要感到高兴的,这些年商界再无敌手,爷寂寞得很!”
段南歌顿时就白了秦渊一眼。
庞大的队伍在京城的街道上缓行,最惹人注目的便是秦渊和段南歌喜服背后栩栩如生的图案,原本绣娘的绣工就十分精湛,将图里的活物都绣得活灵活现,北风再那么一吹,那图上的一切就仿佛被注入了生机一般,越发灵动,叫跟在两人身后的一干人等愣是移不开眼地看了一路,直到所有人都停在吴王府门前,他们才挣脱束缚一般从两幅图中脱离出来。
到了吴王府的门口,段南歌才终于看到了喜娘,而后便是寻常婚礼该有的模样,进门、拜堂、送入洞房,因为这一部分是婚礼最庄重、最正式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所以便是秦渊也没敢在这时搞什么创新,只遵循喜娘的引导,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又亲自将段南歌送进洞房,这才折回前院,闹腾起来。
而秦渊一走,喜房里却是安静了下来,只有烛火爆开的噼啪声响。
段南歌伸手抬手拽了拽面前的珠帘,然后喊白茗道:“白茗,来帮我把这些拆下来。”
“是。”白茗应声上前,因为这一日看过太多不合规矩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再听到段南歌不合规矩的要求,白茗只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她们大小姐什么时候守过规矩?这规矩对旁人来说是立下用来遵守的,可对她们大小姐来说却是专门用来打破的。
可白茗觉得这要求再正常不过,吴王府里的女婢却是不依。
“使不得使不得!”今夜特地来侍奉段南歌的女婢秋心急匆匆地跑上前来,一把抓住白茗的手腕,“这盖头不能随便掀!得等王爷回来才行!”
段南歌和白茗齐齐看向秋心,段南歌浅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头顶上这些,哪个瞧着像是盖头?”
秋心一怔,却仍旧是坚持己见道:“那也不行!王爷给您做的这个头饰就是用来替代盖头的,因此它就是盖头,不能掀!”
眼神一闪,段南歌又问道:“在这个房间里,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王妃恕罪!”秋心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这一跪倒是毫不含糊,“奴婢无意冒犯王妃,可这些都是有讲究的,您今日大喜,总也得讨个吉利不是?您就忍一忍,王爷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瞥了眼房间里另外五个女婢,全都是吴王府里的,段南歌顿时就扬起了嘴角。
“可我现在就想把这些拆了,片刻都不能忍,你说该怎么办?是依你,还是依我?”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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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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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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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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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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