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猜吗?”秦渊笑笑,“贤妃娘娘做过的事情,爷可比你清楚。”
“所以呢?”秦昊将酒坛放在了一旁。
“所以?”秦渊懒洋洋地靠在了桌腿上,“没有所以,爷若想害你,早就把那些证据呈交给父皇了。”
盯着秦渊看了看,秦昊又拎起酒坛,灌了一口:“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把那些证据呈交给父皇?”
“因为太麻烦了,”秦渊的眼神放空,望着书房的屋顶,“父皇对大皇兄的期待一日比一日少,若连你都变成那样,那父皇的所有期待就都会落在爷的肩上。”
“那样不好吗?”父皇的所有期待,那是他跟太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却好像是被秦渊嫌弃的?
“你们所求,未必是爷所愿,”秦渊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一直以来,爷都只想报仇罢了,不然爷何必舍近求远地去经营廖氏?仗着父皇的偏宠去抢来那太子之位不是更快?”
秦昊不信:“父皇所坐的那个位置,你就当真不想要?”
秦渊轻笑一声:“若是以前,或许想要,但现在却是一点儿都不想了。”
“为什么?”秦昊追问。
眉眼微垂,秦渊的笑容里突然就多了几分甜蜜:“南歌她那性子,可没法住在规矩繁杂的宫里。”
“就为了她?”
“就为了她,”秦渊又抬眼看向秦昊,“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秦昊垂眼,片刻之后才道:“若只为了她,你会后悔的,如今你与她情意正浓,你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她,可当有一日浓情蜜意不在,你会后悔为了她放弃天下。”
闻言,秦渊轻笑一声:“这话若是父皇对爷说,爷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从你口中说出,爷为什么只觉得想笑?你只比爷虚长两岁,明明还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没失去过,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可真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这话是谁教你的?”
秦昊拧眉。
这话是谁教他的?好像是舅父,当年在边疆初识情滋味时,舅父劝他要以大事为重,说得便是这番话,后来舅父将这件事告诉了母妃,母妃来信里劝他的话也是这番话。他素来相信母妃,母妃这样一说,他便放弃了。
见秦昊是这样的神情,秦渊就猜出了七八分,便摇头笑了笑。
秦昊瞧着是个有主意的人,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坚定,他太听话了,即便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会因为贤妃的几句话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喝下口酒,秦昊问秦渊道:“若你是我,会怎样做?”
秦渊不假思索道:“做爷想做的,要知道,父皇和这满朝文武需要的是精明睿智的楚王,而不是精明睿智的贤妃,外戚虽是强大的助力,可助力终究只是助力,可不能让他们成了主力,不然父皇就是头一个饶不了你的。”
秦昊又问道:“若是你与南歌意见相左,你忍心为了坚持己见而惹她伤心落泪?”
听到这话,秦渊当即就白了秦昊一眼,道:“南歌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伤心落泪,若意见相左,若爷想坚持,南歌必定全力支持。”
“你就笃定她会支持你?若觉得你是异想天开,若觉得你是痴心妄想,她还会全力支持?”
秦渊哂笑:“你我本就是在做异想天开的事情,你我本都是痴心妄想,再离谱还能离谱到哪里去?长者总以为自己经历颇多,经验丰富,可他们的经验用在当下就当真适用吗?父皇他可不是以往的任何一位帝王,用所谓的经验来应对父皇,当真能成吗?就一定不会适得其反吗?那么你觉得大皇兄又是为何失了帝心?”
秦昊不语。
秦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继续说道:“上一次爷虽然跟你说了会等你,但也得你迈步向前爷才能等你,若你不进反退,爷还能像个傻子一样等你吗?”
听到这话,秦昊瞥了秦渊一眼:“究竟你是兄长还是我是兄长?”
秦渊耸肩,将空酒坛往旁边一扔,又道:“贤妃娘娘跟你说的事情,爷猜到了几分,你要跟爷说说吗?”
“我若说了,你会照做?”秦昊挑眉。
“凭什么?”秦渊嗤笑,“算你识相。爷不像父皇那样心软,既然跟左相府有血海深仇,爷就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那老狐狸得死,左相府也不能再有一丝东山再起的可能,爷要将陈氏彻底清出朝堂,若想留谁,你就不必跟爷说了,你只管选好你要安插在朝中的人,那件事爷或许还能帮上忙。”
“你愿帮我?”秦昊始终猜不透秦渊到底在想什么。
秦渊笑道:“只要不是贤妃娘家的人,爷都可以帮忙,清理陈氏之后空余出来的必都是重要职务,与其交给旁人,不如交给你。”
“你……一定要去封地?”
“是啊,”秦渊垂眼笑笑,“爷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什么事?”秦昊追问,尽管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追问,尽管知道秦渊不一定会如实回答,但秦昊还是问了。
让秦昊没想到的是秦渊真的认真回答了:“东海上的事情。”
“外邦海贼?”东海上的事情,秦昊只想到这一桩。
“是啊,”秦渊叹息一声,“年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最终却因为当地驻军抓不到人而选择退让,靠赠予对方粮食、布匹这样的方法来换取一时的和平,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待到明年,对方会因为天宋的退让而变本加厉,倒好似天宋怕了他们一样。”
“你早就有此打算?”秦渊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非得离京前往封地?
秦渊笑笑:“自然不是,顺便罢了。廖氏的根基在广陵,爷去了广陵,既有廖氏支撑,又没有好事之徒盯着爷不放,还不用整日瞧见你这张惹人厌的脸,爷那才能活得自在。”
秦昊当即就瞪了秦渊一眼:“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早有安排,要去广陵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壮大势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争夺权势?
秦渊笑而不语。
壮大自己的势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他既已身为皇子,没有点儿势力如何自保?没有点儿势力如何去保护他所爱的人?他只想报仇,不愿主动去争权夺利,但这却不代表他连反抗的能力也一并放弃了,且不说秦睿会不会放过他,如今的秦昊尚且还保留着军人的忠正和坦荡,可再在这乌烟瘴气的京城里待上几年,谁都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防患于未然,这是他几经生死后领悟到的至理。m.χIùmЬ.CǒM
“本王早晚拔了你的根基!”秦昊恨恨道。
秦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有那能力,你便来试试,爷随时恭候大驾。”
被秦渊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给气到,秦昊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犹豫再三,秦渊还是多嘴说道:“段子恒和唐瑾都是可用之人,礼部尚书家的小儿子赵昭虽还年少,不太懂事,但胜在心性纯良,若培养的好也必是良才,夏瑜是爷安排在大皇兄身边的人,爷离京时会与他知会一声,天香楼能收集到京中各种情报,爷搬不走整座天香楼,只能把厉害的人都带走,余下的闲置了也是浪费,就留给你了,工部的方明学爷要了,你自己再找个人填补空缺。”
秦渊说得那般理所当然,那般理直气壮,叫秦昊气得牙根痒痒:“你交代后事呢?”
偏头想了想,秦渊道:“就当做是那么回事吧,爷去了广陵之后,京中的事情就插不上瘦手了,父皇的身边虽有国公爷不离不弃,但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扛得起事儿的皇子分忧解难,你总不能让爷把希望寄托在六皇弟身上吧?爷可不希望爷在广陵辛辛苦苦,京城却被你们搅和得乌烟瘴气。”
秦昊恨恨道:“你不在这京城只会比你在时更好。”
“你若真能做到,爷倒是放心了,”秦渊长舒一口气,突然说道,“你说父皇怎么就不能多生几个儿子呢?那样的话,一个长歪了,还有一群可供培养,结果如今就咱们兄弟四个,大皇兄已经长歪了,六皇弟还被南楚圣女选了去,只剩你我二人,真没意思。”
见秦渊正经不过一刻钟,秦昊额角的青筋一突突,冷声道:“这事儿你问父皇去!”
没意思?他想怎么有意思?这是能变得有意思的事情吗?
“还是不问了,”秦渊摇摇头,“反正现在父皇想生也晚了,爷可不去讨骂了。”
秦昊的青筋又是一突突。
他还知道会被骂啊!
过了一会儿,秦渊又道:“爷以后可不要儿子,太糟心了,女儿就很好,跟南歌长得像的女儿就更好了。”
秦昊忍无可忍,抄起个空酒坛就向秦渊砸了过去。
“诶?你砸爷做什么?”秦渊就地滚了一圈才躲开那来势汹汹的酒坛,“爷好心开导你,还让着你,你不知恩图报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
“你活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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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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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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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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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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