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上鞋走出寝室,段南歌就看到了还在为明早做准备的白茗:“白茗,国公爷歇下了吗?”
“大小姐?”白茗转身,惊讶地看着段南歌,“大小姐怎么还没睡?国公爷的话,兴许还没歇下,奴婢刚刚去厨房的时候,见霜月搬了酒回书房。”
“酒?”段南歌挑眉,“陪我去一趟书房。”
“是。”
待段南歌跟白茗到段弘的书房时,段弘仍旧在里面喝酒,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解下斗篷交给白茗,段南歌轻声道:“你们在耳房歇着吧,若有事再叫你们。”
这话说完,段南歌就大步踏进了段弘的书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段弘的对面:“国公爷,陪我喝酒。”
说着,段南歌就抓了一坛酒到眼前,解下封口就豪气地猛灌一口:“酒果然还是得这么喝,在宫里小碗小碗地喝着,可憋死我了!”
段弘愕然地看着段南歌,不由抽了抽嘴角:“你在宫里还没喝够?”
宫宴上,南歌喝得可没比他少多少。
“就是没有我才来找国公爷啊!”段南歌眉眼一转,笑容里多了两分狡黠,“我掐指一算就知道国公爷你躲在书房里喝酒。”
段弘白了段南歌一眼:“有话要问为父?”
咽下一口酒,段南歌摇头:“没有啊。”
“没有?”段弘不信,“在西偏殿时,你不是醒着的?为父与陛下所说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
“嗯,”段南歌点头,“我是醒着的,也听见了,但我没什么要问的。国公爷您也不必给我什么交代,有权责问您的,就只有我娘。”
“有权……可她已经不在,明明说好要守着我一辈子……”段弘仰头灌下一口酒,满眼苦涩。
“她在啊,”段南歌抬手指了指段弘的心口,“她不一直都在那里吗?”
段弘一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口。
她在,她的确还在,打从雪君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他心里,可他更想她在他的面前。
苦笑一声,段弘又灌下一口酒。
段南歌撇撇嘴:“我是没有什么要问国公爷的,但国公爷您若有话要跟我说,那我洗耳恭听。”
“你吗?”段弘一脸迷茫,可转念想想又觉得有道理。
南歌是他跟雪君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若不能将他跟雪君的事情说给南歌听,他还能说给谁听?而且南歌早早地就跟雪君天人永隔,南歌也该知道更多与她母亲有关的事情。
于是这一夜,段弘头一次对人说起那些在心底尘封十年的事情,说到那些美好时神采飞扬,说到那些苦痛时潸然泪下,有些细小的事情段弘都以为他忘记了,可说起来时却历历在目。
十年难么长,长到他的女儿都已亭亭玉立,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十年那么短,短到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段南歌听着,感慨着,感动着,却也不忘记下那些兴许用得上的事情。
父女俩坐着聊了一夜,也喝了一夜,直到霜月和白茗起床回到书房查看时,两个人仍旧在喝,满地空坛,满屋酒气,可这一对父女却清醒得好像是喝了一夜的白开水。
“大、大小姐?”白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神清明的段南歌,“您、您喝了多少?”
“啊?”段南歌转头看了看白茗,然后低下头去数脚边的酒坛子,“十二坛?不对,这里有国公爷您踢过来的空坛子吧?”
“不知道。”段弘毫不在意。
喝酒就喝酒,谁去数坛子?不过南歌的酒量倒是像他,喝了一宿连脸色都没变过,难怪她敢在宫里贪杯。
霜月和白茗面面相觑:“国公爷,今日还得祭祀段家先祖,外面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您……”还能去吗?
“对了,祭祖,”段弘像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儿似的,放下了酒杯,“南歌,你回去换身衣裳。”
“嗯?”段南歌挑眉,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我也要去吗?”
“你不姓段?”白了段南歌一眼,段弘起身离开,也回房沐浴更衣去了。
祭祖是每年大年初一的一项重要活动,段家的祠堂就在国公府的北面,段南歌沐浴更衣后就匆匆赶了过去,而段南歌到时,段弘还没有到。
“哎呦?这个妖女怎么也来了?”一见到段南歌,段子毅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你不是身体娇弱吹不得冷风吗?父亲疼你,怎么不让你好好在屋里休息?这若是在外面跪上一个上午,你还不得被这北风给吹死?”
段南歌瞥了眼十分得意的段子毅,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灿然笑道:“国公夫人,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您说该怎么办?”m.χIùmЬ.CǒM
都爱赶在国公爷最在意她的时候来招惹她,段子毅知不知道,单凭他这一句话,她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子毅,怎么跟姐姐说话呢?”瞪段子毅一眼,国公夫人转头就对段南歌笑得十分温柔,“子毅是国公府里唯一的嫡出公子,都怪我把他给娇惯坏了,南歌你身为姐姐,可要多包容他。”
“包容?”段南歌冷笑,“身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公子,自当严厉教导,方才能束其言、正其行,俗话说得好,慈母多败儿,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国公夫人若再不好好教教自己的儿女,恐怕就要惹上大麻烦了,国公爷您说呢?”
段南歌这一声国公爷可把国公夫人和段子毅吓了个够呛,可两人顺着段南歌的视线一转头,看见的却是一脸茫然的段子恒。
见状,段南歌扬了扬嘴角:“哎呀,看错了。”
段南歌话音刚落,段弘就从屋角拐了出来:“看错什么了?酒劲儿还没消?”
段南歌的眼神一闪,贼贼一笑:“我若说没消,现在就能回去吗?”
“没规矩!”段弘狠瞪段南歌一眼,龙行虎步地走进祠堂,“跟我进来。”
“是,”段南歌转身跟在段弘后面,人都走到祠堂门前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在跨过门槛前及时停住脚,“进去?我?”
不是只有男人才能进祠堂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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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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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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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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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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