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静每次来都是晚上,这次白日里过来才得以纵观整个督军府的原貌。
阎亦谦的卧房在东边,一栋独立的小洋楼,曲径通幽,除了设有护院,每个小径的还留有甬道窗口。遇上紧急情况,可随便搭上机枪。
杨德云领着玥静穿过长廊,督军府一岗一哨,守卫森严,比起寻常大户人家自是有所不同。
“少夫人,少帅在里面等您,属下就不叨扰了。”
两人走到阎亦谦的洋楼前院,杨德云不再上前。玥静微微颔首,自己独自进去了。
洋楼花院里种了各色植物,墙壁上是枝滕交错的爬山虎,点点青绿缀出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玥静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两个穿军装的守卫从洋楼里拖了人出来,青石路面上血渍斑斑,香甜的空气中渗入了腥味,令人作呕。
她皱眉,微微躲开。那两个守卫也没理她,直接往外走。玥静进了客厅,进深宽大,楼层很高。四面做窗户,装了彩色玻璃。
阳光正透过玻璃窗照在一袭白衫的阎亦谦身上,他站在厅中央的佛像前,静溢寂然。
手里清香一柱,插在了佛龛上。
玥静讶异的看他,他的腿?
阎亦谦两手提着长衫下摆,贵气雅致的坐在沙发上。佣人送上了两杯香浓的咖啡。
“坐吧。”
清冷孤绝的声音透着淡漠,当他纡尊降贵的转身,白净的皮肤是阳光洒下的淡淡光圈,整个人犹如神诋,如梦似幻,极为不真实。
玥静还在震惊他的腿,几日不见,他的腿是……好了?
“我没瘸。”
顺着玥静的目光,阎亦谦像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声音浅淡凉薄,细听之下又似乎透着慵懒。
由于他与阎亦灿极为相似的皮相,玥静便看到阳光下如神般的另类男人,顶着阎亦灿脸,展现从所未有的温文儒雅。
这,太过诡异。
“……”
玥静努力将自己的心神从他脸上拉回来,集中注意力到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上。
没瘸的意思是,坐轮椅是装出来的吗?
“也没装。我不能久站或久坐,否则到了阴雨天两条腿就酸痛得厉害。平时干脆坐轮椅了。”
他跟她解释,玥静点漆眸子有什么东西划开了,里面波澜微倾,快得让人抓不住便消失了。
“杨副官说你又犯病了,我过来为你针灸。”
半路上她把冰凌放下了,让她去欣姐家等消息。自己一人只身来见阎亦谦。看杨副官对自己的态度,阎亦谦应该没有恶意才是。m.χIùmЬ.CǒM
“嗯。”
阎亦谦淡淡应付了声,好看的眼睑轻合:“确实,疼。”
他不再说话了,找了个自觉最舒服的姿势斜倚着沙发。玥静打量着周围,除了他们俩,便是墙角的落地钟在卡嗒卡嗒走着指针。
玥静拿出针,细细的按照穴位,为他针灸。她做事极为用心,每个穴位都摸得极准,针扎下去,阎亦谦就觉得身子一松,四肢百骇都变得舒爽了。
他尽情的享受玥静为他针灸带来的痛苦的减轻,过了约莫半个时晨,玥静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玥静一边为他针灸,一边时不时的看阎亦谦。他的呼吸过于轻薄,细微得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玥静每碰到他的手,便觉得冰凉刺骨。
那感觉就像自己摸到的是尸体,而不是活人。有那么几次,她看着他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极力忍住伸手试探鼻底的冲动。
直到她为他针灸完毕,他的唇色终于泛了淡为的胭红,玥静心头一松。
差点,她以为他死了呢。
阎亦谦深深舒了口气,仿佛将体内所有的污浊都吐了出来。他终于坐直了身体,眉目清浅的看着玥静。
“谢谢。”
原本是带着感谢的,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恩赐似的。玥静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若是阎亦灿是他这模样。
她放脑海里歪歪了片刻,立刻恢复正常。阎亦灿长成阎亦谦这样怕不是要恶心死她。阎亦谦的病弱让他像个翩翩公子,若是阎亦灿,就只能算人妖了。
“你可找人开过药?”
她指的是补药。
“吃过了,从小就吃,也不见有多大疗效,道是你这针,用过之后可保我半月有余都不受病痛折磨。”
阎亦谦眼底可看不出半点对她的感激之情,仿佛这事是她应该做的。
“或许是方子没开对,不如……”
“不用了。”
阎亦谦直接拒绝,没有半点犹豫。玥静觉得他真是个怪人,明明病得像要死了,偏偏又不愿意治,道把她当成临时的救命稻草,苟活一日算一日。
“听人说你从小寄养在乡间,居然会医术。”
阎亦谦审视她的目光干净清澈,玥静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试探自己。
“什么医术,不过是些养生的针灸之类的寻常玩意儿罢了。我不是医生,不会治病。”
阎亦谦笑了,他笑起来唇角弯弯勾了个浅淡的弧线。她是挺能说会道,四两拔千金将他的试探推得一干二净。
他的手轻搭在膝盖上,有节奏的弹动指腹。玥静想着他不只是为了治病才这么劳师动众请她来。
“你在李家的吃穿用度可够?”
阎亦谦突然换了话题,玥静有些跟不上节拍,大脑一滞,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生活了。
“李长生是我亲生父亲,还不到苛待我的地步。”
现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就好,我这里有一张汇票,数目你可以自己填。就当是……”
阎亦谦语气顿了下:“你为我针灸的诊金吧。”
“我不要。”
玥静拒绝得彻底,阎亦谦眸光里划过一道痕迹,让人捉摸不透。
“督军府少夫人的光环足够我在平城横着走,钱,我够用。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哪天时机到了,你自己向督军夫人说明与我取消婚约即可。”
玥静说得不卑不亢,不是乞求,也不是威胁。
“不可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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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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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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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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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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