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复低头看着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魏,不要怕。”
“我不能相信……林家会有谁想要杀了她?”魏行舟抓住陆澜复的胳膊,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手指冰冷,“他们可能根本没想到我会发现这一点,因为若真是用了这方法,那那味药……可真是极其罕见的药了。”
他自小跟师父学医术,学用药时曾问过他师父:“我们学用药,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杀人?”
这个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增多,越发没有答案。
原来人心叵测,远比医术难学。
“如果林家真有人害死了婉婉,我会抓到他的。”陆澜复听到门外的声音,转身向外走去,“小魏,去休息吧。”
他语气十分冷静,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
门外的黑衣男子看到他,利索地行了一个礼,压低声音道:“有人去见了姜华。”
陆澜复表情并不意外,他一面向外走,一面问人:“谁的人?”
“看不出身份,那人被追上后,便自尽了。”xiumb.com
“哦?”陆澜复微微偏头扫了他一眼,“那姜华呢?”
他这话一出,下属一下子跪下:“是我们的错,因觉得姜华那里不重要,因此只派了两个人去,事发后一人去追那杀手,另一人留下来看守姜华,因怕姜华察觉,便只在门外暗处看守,不料……姜华服药自尽了。等他发现不对,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说我近年来脾气太好,纵的人早晚会犯错,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你们已经敢自己决定我让你们看着的人重不重要了?”
那人跪在地上,将脑袋深深贴着地面:“我们不知道他……”
陆澜复没等他将话讲完:“我跟你们说过,只要魏行舟一进入淮安地界,就要加强对姜华的看守,这话你们忘了吗?”
那人显然没将这话记在心里,此时知道自己的错误已找不出理由,连忙向人磕头。
陆澜复对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抬脚从人磕出血的砖面上踏过,看也没看他。
院子外面有人等着,见陆澜复出来立即跟上,一边回头快速扫了眼院内跪着的人:“主子,怎么处理?”
“扔给三部,别起一个坏头。”
“是,那姜华呢?姜华还有家人,未必不知道……”
他话未说完,陆澜复抬手示意他住嘴:“没关系,我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
“什么?”那人疑惑地皱起眉头,很快隐隐约约地抓到了什么,小心问道,“今晚来的不是林家的人?”
“不是。林家不介意姜华活着,他们不知道那件事或者以为万无一失,”陆澜复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是今晚的人不放心,才会派人来让姜华闭嘴。但姜华的死……应该是林家很早以前下的指令。”
“也就是说林小姐的事情来自于两方的参与?”
“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是虽然姜华的生死上他们没有达成一致,但不能把他们当作对立的两方。杀了婉婉的原因……未必不是因为他们两个。”
晚风很凉,他们边讲话边一路穿过长廊,廊上悬挂着暗黄色的灯笼,在风中不断摇曳,光影晃动打在地面上,将人影不断撕扯。
陆澜复抬手拢了一下衣襟,低声吩咐道:“留在林家的那个人,联系她。”
“是。”
第二日午后,丰喜巷子内里。
有女子裹着一件旧的银灰色袍子,用大大的兜帽盖住了整张脸,边走边向身后看,确保没有人跟踪后,从四季酒楼侧门进去,绕过后厨,从后门出去,钻进丰喜巷子,拐了两拐,某一户人家在门前栓了绳子,上面晾满衣服,她抬手掀开穿过去,听见一点声音,见是个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大概是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门框上。
她看了她两眼,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快步向前走去,等到了一扇门前,终于停了下来。门板破旧,上面的一副春联已经泛白,风将纸张吹的不时作响,她轻轻地喘了两口气,抬手叩了叩门。
这声音迅速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开,不远处有狗叫了起来,随即响起了孩子的嬉闹声和妇人的打骂声,大概是在训孩子,不久那孩子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原本息声的狗也跟着大叫起来。
她听着那边的声音,完全错过了门内的响动,等里面响起人声的时候,她惊地浑身抖了一下。
“谁啊?”
是个老年男性,声音有些沙哑。
“我……”她一出口,发现长时间不说话嗓子哑了,低低咳了两声,“要糖人儿吗?”
“家里穷,买不起,不过你要是有何仙姑的糖人,我倒是可以买一个。”
“五文钱一个,今日太冷,要是买两个,算你七文钱。”
门里的人不再说话了,半晌吱呀一声,一个男人从里面把门打开,门板露了一条缝,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将门彻底打开:“进来吧。”
女人紧张地吸了吸鼻子,赶紧进去。
而那男人站在门口,向外看了一眼,原本歪着脑袋睡得正熟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盯着这边看,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互相点了点头,男人便关上了门,又将门栓插好。
而那个老太太扶着墙站了起来,慢腾腾向外走去,路过晾衣绳的时候抬手快速摘了一件。
转眼间消失在了巷子里面。
女人进了门后,低着脑袋跟着人,却一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来,从帽檐下面偷偷观察四周。
是个普通的民宅,院落又小又旧,院子里架了架子种丝瓜,如今时节有干枯的藤蔓缠在上面垂落下来。景象十分荒凉破败,地上也有落叶,看着仿佛已经废弃了良久。
穿过院子,两人依次到了屋门前,男人先敲了敲门,同里面的人说:“主子,她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回答:“让她进来。”
女人站在屋门外愣了愣,心想:这位少爷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带她进来的男人并没有进去,反而向院子里退了一步。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门,明白了什么意思,咬了一下嘴唇,抬手推开了屋门。
屋里坐着一个人,一打开门一眼就看见。
月白色的绸缎衣服。
屋里很暖,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像是花香,十分清甜。
她进屋后不敢多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见……陆少爷。”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连带着声音都是抖的。
从她的视线望过去,能看到那人的一双靴子。
她认得出那布料,是上好的云缎,上面用明黄缎捻金丝绣了云气曲水,拇指大小的芙蓉玉,放在外面院子都可以买一栋,被人当饰品缀在上面。
她一下子咬紧下唇,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春霞。”
陆澜复的声音圆润轻柔,洞箫似的,“今日叫你来,只是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若有林家的人在场,当会十分惊讶,因眼下毕恭毕敬跪在陆家七少爷面前的婢女,是林家老太太四个贴身丫鬟之一,是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陪伴着她的人。
“婉婉出事那天,老太太那儿都发生了什么?”
春霞听到这个问题并不十分意外,她不敢抬头,稳了稳呼吸答道:“那日老太太如往常一般,卯时三刻起床,婉小姐那边丫鬟来回话说婉小姐一切都好,上午大夫人来回话说了家里的事情,中午大夫人带着姝小姐来用餐,午后老太太睡了一会儿,大约半个多时辰醒来。三夫人领着九少爷来老太太这儿玩了半个时辰,到申时,有客人来拜见老太太。之后婉小姐来了,因客人还未走,婉小姐便在一旁耳房等着。老太太与那人谈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那人便走了。随后婉小姐同老太太一同用了晚膳。”
“到晚上,未至亥时……”她手指抖了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春宜园那边有丫鬟跑来,说是婉小姐出事了……老太太慌的不行,连忙去看,等到的时候,婉小姐已经开始呕血,老太太吩咐下人去召姜华大夫。”
“可最终……”她讲到这里,不敢再说,只是道,“那日便是这样。”
她不敢抬头,看不到人的表情,只是屋内安静,听到他呼吸声十分平静。
“去拜访林老夫人的是什么人?他们在房内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情,只知道那是一个男子,身量极高,但是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戴着风帽,脸都被遮了起来,看不清模样。那人进屋后,老太太便将我们赶了出来,屋内只留了刘妈妈和秋露两人,刘妈妈和秋露都是老太太的心腹,情分与我们不同,十分忠心。”
“当时陪婉婉待在耳房的是谁?”
春霞想了想,答道:“是婉小姐的丫鬟红玉,但红玉要像夏荷讨花样子,中间出来了一会儿,那时……婉小姐似乎是一个人在屋里的。”
“那个客人,以前去过林家吗?”
“大约月余前,也曾来过这样一个模样古怪的人,只是因从未看清过正脸,因而不确定是不是他。上次那人来时,奴婢只在院中见过他,随后被遣去厨房看煮着的药,也不清楚那人来是做什么的。”
陆澜复想问题时,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不急不缓,他垂眼看着人,半晌说道:“你该有些有用的消息给我才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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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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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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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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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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