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眼了?
……那是什么意思?
他顺着遥奚安的视线,转身看过去。
就见窗外深蓝色天幕上,一道弯月般的金黄色的光芒,正缓缓地变化圆满,就仿佛是天边挂着一只眼睛,正在睁开。
然后一条竖着的黑色纹路忽然在光芒中心出现,如同从中央被撕裂,赫然是一道细长的瞳孔!
那确切无异是一只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遥奚安呆坐在那里,感觉自己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想叫陆澜复,却发不出声音来。
还是陆澜复先一步反应过来,抬手从桌子上随便抄起来什么扔了出去,然后一把拽过遥奚安就向外跑。
“不是天开眼了。”
“什么?”遥奚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沉下去,跟着人跑的张皇失措。
陆澜复在这种情况下语气依然沉稳:“是一个很大的东西,正透过窗户看着我们。”
遥奚安这颗心算是沉不下去,她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澜复:“你说什么呢,光一只眼睛就有月亮那么大了,那那个东西……得有多大?”
说话间,他们已经跑到了门口,就听甲板上传来一声高喊:“注意!有敌袭!”
同时,船身猛地一晃,遥奚安正心内慌张,一时站立不稳,直接被横着甩了出去。
肩膀刚撞上门框,又被陆澜复一把拉回了怀里。
这一下真是撞的头晕眼花,遥奚安待在陆澜复怀里晃了晃脑袋,觉得眼前一片金光。
陆澜复一手握着门框,在这阵激烈的晃动中保持着两人的平衡:“之前那个救回来就疯了的船员,口中一直念叨着天开眼了,他看到的恐怕就是这个。我曾经在一本收集散落各处的信件的集子中看到一封破败不全的信笺,其上有一处叙述:彭水出焉,而南流注于南海之水,水有兽焉,大如巨船,其长望而不极,头状类蛇,三尾六足,足上有目。是食人,其疾如风,舟人惶惧,不知所抗。”
那是两张被火烧过的信纸,大半已毁,残留部分只字片语,不能相连,唯有两处勉强构成整句,一处是说此怪兽,另一处是一句话:晓暮以上,天出于海。xǐυmь.℃òm
信笺落款:云中姬夜羽。
遥奚安好不容易感觉到自己眼前金星散尽,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应该是妖,但是体型这么大的,师父也没有给我讲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又是一阵如遇台风般的激烈晃动,甲板上传来一片尖叫与哀嚎声,陆澜复和遥奚安对视一眼,松开对方分别跑了上去。
一到甲板上就见人群乱哄哄地来回跑动,似乎是所有人都已经来到了外面,船外惊涛骇浪,浪潮几次涌起至船桅半高,船飘忽其中,如同一叶扁舟。
海水已经溅到了甲板上,遥奚安跑了几步就觉得脚下一滑,连忙随便抓住什么扶住,船的四周有几只人身粗细的触手不断挥动,仰面望过去就好像天柱断裂一般。
有船员已经被触手卷裹至半空中,不断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声,遥奚安寻声望过去,就见那触手内侧有两排锋利牙齿,人被这样裹挟起来就仿佛全身被钉子压了一遍。
她努力稳住自己,从腰间解下长鞭,冲着那条触手一鞭子抽了过去。
那触手却也十分灵活,兼之靠内的地方长有一只眼睛,向后一缩,敏捷地避开了。
鞭子甩了个空,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遥奚安刚将鞭子收回,就见那触手将已经半死的人狠狠砸向了她,这一下速度极快,船身正半斜,遥奚安松开抓东西的手,任由自己向一边滑了下去。
她半俯下身体,靠着撞上一堆木箱停了下来,那只触手却盯上了她,直直向她甩了过来。
凌厉的风伴着海洋深处的气息扑面而来,遥奚安一手撑地,一手连忙将鞭子抽了过去。这次它没有躲,两者在半空中相击,一片血雨飞溅出来。触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向遥奚安扑过去。
鞭子已经软软地垂到了甲板上,遥奚安站起来向旁边猛地一跃,这次却避之不及,被触手上面的一根尖牙贴着胳膊擦了过去。
疼痛感清晰,如同被火燎过,遥奚安痛的咬牙,触手刚刚那一下将她刚才靠着的一堆木箱全部砸烂,瞬时木屑四溅,她抬手挡在脸前,这时落在甲板上的触手又向她这边横扫过来,她连忙后退,以为躲不过时陆澜复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刀身尖细,足有小臂长短,一刀刺下去,直接将那触手尖端钉进了甲板中。
遥奚安很是喘了一口气,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陆澜复:“你这刀……从哪儿来的?”
触手扭动着要挣脱,陆澜复两手握着刀柄,再次向下一压,这一次连刀柄几乎都要进那肉身里。他刚才不知经历了什么,衣服上沾了一团一团的污渍,说话语气倒还依旧平和从容:“厨房。”
遥奚安尴尬地笑了一声:“厨房……你可真有本事。”她从袖子上撕下一条布料,简单地将自己左臂上的伤口包扎起来,那道伤口很深,刚才不过瞬息的功夫,鲜红的血液已经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流到了手上,她掌心一握血就顺着指缝滴了下去。
陆澜复单膝跪在那里,向她快速解释道:“六条触手都能看到,若按信纸所记,此妖兽确有三尾六足,应该还有三尾沉于水下。”
“这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它可食人,若我是它,就将此船完全击破。”陆澜复说到这里,触手忽然猛地向上一扬,他那一刀刺地狠,无法拨出,妖兽便任由触手尖端径直被切成了两半。
他仍两手握在刀柄上,顷刻间被触手横扫了出去。
遥奚安与他此刻本就在甲板边缘,眨眼的功夫就见眼前的人已经向海上坠落,情况紧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向那边纵身一扑,竭力拉住了陆澜复的一只手,同时感觉身体被拽地猛地下坠。
她右手执鞭,向不远处桅杆甩去,长鞭迅速缠住桅杆。陆澜复已经几乎要触碰到海面,忽然感觉猛地一滞,两人由长鞭带着,擦着船身左右摇晃。
遥奚安竭力握紧了陆澜复的手,一字一句几乎都是咬着牙尖发出:“你先……上去。”
他们贴在船身外,随着船的剧烈摇晃而一次次撞上去,身下海浪扑头盖脸地砸过来,与在海中沉浮几乎也没什么区别,左右两侧更有两只触手随时可能发现他们。
陆澜复比她更清楚情势,他努力找出脚下的着力点,手攀上遥奚安的肩膀,然后快速地爬了上去。脚下刚一落地,他立马转身,拽着鞭子将遥奚安拉了上来。
遥奚安被海水打湿的头发沾在脸边,一张脸苍白失血,她两手撑在甲板上跪在那里,半晌才坐下来,将长鞭慢慢卷起。
这时一个府兵被摔到了陆澜复脚边,他半边脸上全是血,抱着陆澜复的腿大喊:“快去!快!桅杆!”
陆澜复看向桅杆,见是一只触手已经盘旋上去,大概是想将它折断。
他难得犹豫了一下,低头去看遥奚安,遥奚安也正看着那边,明白他的意思,就推了他一下:“我没事,快去。”
陆澜复捡起那府兵掉落在一旁的长刀跑到桅杆边,他如今手中只有常用的一把匕首,对于眼前触手来说未免过短,不如长刀见效更快。触手卷曲扭动,陆澜复面不改色地一刀刺入,然后横向不断深剖。
那妖兽被迫暂时放弃了绞断桅杆的目标,原本内缩的触手猛地展开,将两排尖牙全部暴露出来,迎面向陆澜复包了过去,像是要将他整个吞掉。
陆澜复拔出长刀,抬手横挡在自己身前,牙齿与刀尖顿时一阵摩擦,逼得他后退两步,这时原本缠绕在桅杆上的触手尖端已经解脱,快速向他包围过来,陆澜复及时抽身,正要转身后跑,就见那条触手忽然痉挛一般抽搐起来。
那妖兽若是能发声,此刻大概会发出震动天地一般的痛苦哀嚎,那只触手如同因头痛而去撞墙的人一样,高高扬起后,狠力砸向甲板。
黄檀木坚硬结实,顷刻间却也被砸断一大片。
同时,一些枝条忽然从触手内部抽长出来,它们穿透那妖兽的骨骼、血肉,坚韧而持之以恒地,向外生长。
陆澜复不是没有见过草木,但从没有被眼前这样的景象震撼过,草木生长缓慢,但力量如此巨大。
他侧过头去,看见站在一边的遥奚安。她脸色苍白,衬的一双眼睛玄玉一般。
他这时忽然想起来遥奚安手臂有伤,但她刚才在紧急关头拉住自己,甚至一声都没有出。
她只是咬牙坚持着,在滔天巨浪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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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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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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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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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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