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摸够了没有?”
杨玉潇睁开眼睛,就看到夙依那张大脸上满满的嫌弃,呃,她腰上的手是夙依的,怎么摸上去怪怪的,“你的手好像有好多茧子,硌的我好难受。”
闻言,夙依脸上更加黑了几分,“我一天天的捣药煎药是为了谁,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还有你,醒了就醒了,怎么着还打算起个身喝个水还是咋的,自个的身体自个不晓得珍重你打算让谁珍重呢?想喝水不会喊人吗?”
被夙依点名批评的凌娅收回了准备伸出去的脚和手,睁着眼睛,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杨玉潇用了一个比较高难度的姿势从夙依的怀里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向桌子打算给凌娅倒一杯水,这一路,若是看见红麝香珠子再一脚踢开,像是在踢某人一样。
明明是极简的路程,她却走的极为艰难。
夙依没搭理她,直接给凌娅把脉,“你的脉象和缓,虽然还有些虚弱,不过好在没什么大问题,日后多注意休息。”
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奋斗的大姑娘,凌娅小声的和夙依说,“我怎么能躺在主子的床上,这不合规矩,主子不计较只能说她善待下人,可要是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些,你怎么就不劝着些呢?”
一个屋子统共就三个人,说话声音再小又能小到哪里去,这不,杨玉潇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刚巧她走到桌边,因着麝香珠子的缘故,又差一点就和桌子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不过好在杨玉潇眼疾手快,把手柱在桌子上。
“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杨玉潇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话不多的夙依突然会爆出那么多句话来了,有凌娅这个长袖善舞的和她共处一室,话变多……真的很正常!
一直自诩自己是个好下属的夙依果然没再搭理杨玉潇,和凌娅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离开了,名为做药,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凌娅和杨玉潇两人。
给凌娅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手上,凌娅的眼圈立马就红了,“婢子何德何能,怎配的起大姑娘如此照料。”
杨玉潇一点也不怀疑凌娅是在做戏,她太了解她了,她的凌娅,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再不喝,我这水可就白倒了,你家姑娘我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好不容易沾一次,你不给点鼓励合适吗?”
微笑中带着俏皮,这样的大姑娘,凌娅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自从大姑娘亲眼目睹姑奶奶被逼跳崖后,好像再也没过这样了,难不成大姑娘想起了之前的记忆?想到这个可能,凌娅不由得担忧的看了一眼杨玉潇。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放心,夙依说了,只要你家姑娘啊平安醒过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杨玉潇说到这,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从来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怎么今个有这么多的话,性情好像也变了许多。
难不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都有这个特点?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这是杨玉潇为人处世的原则,她晃了晃脑袋,好似这样就可以把脑子里所有想不通的事情都甩出去。
“大姑娘,您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凌娅小心的试探道,那件事一直是大姑娘的心病,老爷也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再提此事,违者杖毙。
不论是老爷的命令,还是为了大姑娘,凌娅都打算把这事死死封住,大姑奶奶是养了大姑娘十年,可大姑娘也还了大姑奶奶一条命,在凌娅这边,一切都还清了,而对于大姑娘,也许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事难过到极致身体就会选择遗忘,这些遗忘的东西,有的随着时间的长河消失殆尽,而有的,则会随着时间的增长慢慢流出。
数十年后的凌娅再一次回想到今时今日,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她的主子只有大姑娘一个,老爷发号施令有什么毛用,老爷做的决定凭什么让大姑娘去承受!
“什么奇怪的事情?凌娅,你可是做噩梦了?”杨玉潇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凌娅的额头,照理说现在不过入秋,虽说是秋老虎,但现在还不到那么热的时候,凌娅的汗却出的这么多。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夙依给凌娅好好调调身子了,若是这么虚,将来许了人家好生养也就罢了,若是不好生养,算了,她还是多给凌娅攒点银子当媳妇本好了。
凌娅此时并不晓得杨玉潇的算盘,看着这样的大姑娘,心里的那股熟悉劲又出来了,以前的大姑娘,喜欢与她们同吃同住,她和陈情两个人待在房间里面,最喜欢的就是缅怀曾经的大姑娘。
“凌娅,凌娅?”杨玉潇叫了好几声都不曾把凌娅的思绪拉回来,只能兵行险着,对着凌娅的痒痒肉挠了下去。
凌娅平日里最经不住的便是这个,杨玉潇也没有特意收力,直把凌娅挠到床边上求饶,“凌娅,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玩闹了一会,杨玉潇几乎就是秒变正脸,一脸严肃的询问着凌娅,被这个气氛感染的凌娅郑重的点了点头,杨玉潇才开始自己的疑问。
“凌娅,你还记得我是几岁到的杨家的吗?我要知道的是我自己什么时候到的,而不是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杨玉潇明明记得自己以前和姑姑布施过,却记不清时间地点……她甚至连姑姑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这,怎么可能?
按照一个人的正常来说,她也不该是这样的记忆,仔细想想,她所有的记忆好像都是十一岁之后的,之前的所有事都记不清了,对,是记不清,而不是不记得,可没有人,没有人承认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个待她如母如姐的温柔似水的女子,好像真的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看着自家大姑娘这般期待的眸子,凌娅心有不忍,被窝底下的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清醒起来,狠了狠心,“因着事双生早产的缘故,大姑娘和大少爷自幼体弱多病,后来来了一个僧人,说您二人必须分开十年各自接受佛光普照后,方得顺遂。所以大姑娘十岁之前就一直待在佛庵,您是十一岁被接到杨府的。”
谎话想要成真,就需得真假参半。
杨玉潇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不会有那么简单,可眼前的凌娅仿佛笃定了一样,看这情形是断不肯再多说一句了,也就没有再逼问下去。Χiυmъ.cοΜ
“大少爷,大少爷您救救婢子吧!大少爷,大少爷您救救婢子吧!”左迁的声音总有一种可以穿破一切的魔,远远的坐在里间就能听到了。
又来了,杨玉潇一点也不怀疑杨言轩会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去救左迁,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杨玉潇不介意,并不代表凌娅不会介意,她本来就是极重规矩的一个人,自然看不得这种不守规矩的人。
“那人叫左迁,自称是娘亲身边左姑姑的养女,我看着左姑姑的份上放了她一马,日后你好好调教调教,我给你这个权利。”杨玉潇想了想,还是填上了一句,“一切依你的心意,不过我瞧着那人眼神不干净,有些事你悠着点别让她接触着。”
她的凤栖阁毕竟还有好些隐蔽的东西呢,若是为了查清楚左迁的背后指使,就要把自己的弱点拱手相让,这可不是她杨玉潇的行事风格!
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赔本买卖,白送也不行!
凌娅得了杨玉潇的肯定,那几乎就是吃定了左迁,“谢谢大姑娘的信任,婢子现在就去调教她!”
杨玉潇看了一眼凌娅,她就乖乖的闭上了嘴,怎么老是忘记,大姑娘这边不缺无心人呢!
“婢子知错,还请大姑娘责罚!”有错就要罚,这才是凌娅一贯的处事作风,可凌娅实在是太较真了些,毕竟她身上还病着,杨玉潇根本不可能会主动开口罚她。
凌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杨玉潇按下去了。
“你若真心领罚,就给我尽快好起来,我身边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就要疯了。”这话半真半假的说着,可再配上杨玉潇的表情,凌娅便信了十分!
杨言轩从外面大步跨进来,“阿姐身边的人怎的这么放肆,一点规律都不懂?凌娅,你怎么管事的,阿姐只是还没醒来,又不是……阿姐?”
在看到杨玉潇之后,杨言轩直接背过身去,倒是把杨玉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姑娘别担心,大少爷只是好久,好久,没见过活的大姑娘了。”凌娅卧坐在床上,倚靠着湘绣金丝枕。
“轩儿,你还好吧?可用了早饭?”杨玉潇走上去拍了一下杨言轩的肩膀,却看到杨言轩的眼圈有些通红,脸上还有一些泪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言轩被自家阿姐看到,颇有些狼狈,胡乱拿袖子抹了一脸,“阿姐,屋子里有沙子,迷眼了。”
屋子里沙子?
杨玉潇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阿姐不会笑话你的,哭而已,有了情绪哭出来反而更好,总好过憋在心里,和我一样郁结于心。”
“阿姐也晓得自己郁结于心,以后就别这样了,轩儿禁不住了。”杨言轩虽然是个男孩子,可生在高门,到底是早慧了些,心里敞亮的,那个杨家除了阿姐并没有几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就连祖母,都是看中他嫡长子的身份,如今继夫人身怀有孕,祖母连敲带打的把他身边的人都警告了几分。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把手伸进内宅,从来没有想过,祖母虽不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他和阿姐自幼被养在佛庵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每日参禅,可修身养性,可这些在祖母看来,也不过是一场作秀而已。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件事也让他明白了,他要护的就只有阿姐。
“我都晓得,轩儿,阿姐听说杨家只是多派了几个人来伺候着,还让人传话,让阿姐好好养病,凡事不急?”杨玉潇坐在桌子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照理说,阿爹也该是站在她这边的,不对,阿爹有可能和前世一样做了一个甩手掌柜!对待她不闻不问,哪怕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杨言轩的沉默,已经说明了问题。
杨玉潇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是打算借机软禁我们了。”
“凭什么软禁我们?我们不论怎样也占着杨家一个嫡出的名分,无名无分的,他们凭什么软禁我们!”杨言轩其实早就想到了,不过是一直不敢相信而已!
杨玉潇摸了摸杨言轩的头,其实这样也好,前世这个时候杨言轩遭了人的暗害,去佛庵为她祈福结果遇上了歹人,中了暗算。
上辈子的事情杨玉潇大多也记不清了,可唯独这件事,她始终不能忘怀。
“阿姐,阿姐?”杨言轩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激动了,心里暗道不好,阿姐打小就心思细腻肯定一早就猜到了,他还在那边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这不是一步步要把成阿姐往绝路上逼吗?
杨玉潇这才回过神来,把桌子上的瓜子往前推推,“别生气,来嗑点瓜子降降火。”
“继夫人即将临盆,她身份不低却又心甘情愿得给父亲做续弦,父亲对她心怀愧疚,老夫人也被她哄的极好,再加上赵姨娘,杨玉沫,那个家不回也罢,这个家,只怕是要乱了。”
“可是阿姐,你都不生气的吗?”杨言轩小心翼翼的问道,就算是他,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更何况是阿姐,可阿姐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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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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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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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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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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