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又忍,这才把白衍扶到一旁,又折返回去找了个破旧的蒲垫让白衍坐下,尽量远离那个高高的新娘像。
“你先别说话了。”她语气并不好听,捏住白衍的手腕诊脉,“等会儿你真死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白衍咳嗽两声,闻言柔声笑了:“沈棠,你就是在关心我。”
“……你真的有点毛病。”沈棠梗着脖子回他,仔细甄别过,这才点开系统页面兑换了几瓶伤药,然后埋下头仔细地敷在那人胸口处,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把药丸塞进白衍嘴里,“吃!”
白衍也不嫌她动作粗鲁,顺从得像一只被驯服的,收了指甲的老虎。
他吃了药,看向她,一双眸子柔情似水:“棠棠,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棠一愣,脑海里猛然浮现躺在白府别院一树雪白绣球花时,男人站在她身前俯视她,说:“不要喜欢我。”
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心绪更加不受控制。
几次死亡几乎成了刻在沈棠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脑袋,脑海一片空白,沈棠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飞反驳道:“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白衍却说:“可我喜欢你。”
沈棠瞬间收声,呆呆地看向他。
半响,她呐呐道:“你说什么?”语气那么轻,就像是害怕吵醒这场梦境。
庙宇里漆黑一片,阴风阵阵,窗外大雨倾盆,只有寡淡昏暗的月光落在白衍的眼眸,那人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沈棠,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说我喜欢你。”
沈棠看着他,眼神久久停滞在那双眼眸。黑暗中,只有她不稳定的、愈来愈快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往后退了几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鬼新娘,什么妖魔鬼怪。
“你别乱开玩笑了。”她说,“不好笑。我……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蒲垫──”
白衍却对着她的背影道:“说起来,虽说是做戏,但是今日我们穿的也是喜服。”
“没有龙凤喜饼,没有喜果。迎娶仪式也没有做到宴请宾友,门前亮桥。就连此刻,喜房也没有,沈棠,就这么嫁给我,是我对不住你。”
沈棠没说话。她抬起眼,看向自己身前巨大的新娘像。
白衍语气一顿,带上些轻松,道:“若是我死在这里,死之前还能和你待在一起,想来也不是很亏。”
“若是我死了。”白衍低咳一声,“棠棠,你──”
沈棠背对着他,心乱如麻。生怕白衍再说什么话,直接打断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能听到落雨声的空荡神庙内,沈棠等了好久,直到她怀疑白衍是不是再次晕过去了,才听到白衍道:“好。”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到话题过去了,沈棠还是松了一口气。她搬了个蒲垫过来,在白衍两步之外放下:“你睡吧,我守夜。”
白衍说:“你先睡,我守夜。”
“你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沈棠怼回去,“闭嘴,赶紧的,别说废话了。”
“那你先睡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过了一会儿,白衍又憋出一句,“小一他们要是联系不到我,肯定会先去联系军队过来,一旦联系到了,会给我信号,下半夜我醒着比较好。”
沈棠问:“什么信号?”
“野外的话,一般会放信号弹,会有声音提醒。”
“那我也能听得见,你别废话了,赶紧休息。”
“可是……”
这男狐狸精,磨磨唧唧的怎么这么多废话!沈棠直接横过去一眼刀。这下,白衍语气中的笑意更是藏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道:“棠棠,你好凶啊。”
沈棠翻了两个巨大的白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男狐狸精真的是不要脸。脸色一会儿一变就算了,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在发疯。
白衍笑够了,看看她,又道:“好吧,那你就不能离我近一点吗?”
沈棠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赶紧给我闭上眼睛睡!不然我一刀杀了你!”
白衍语气一变,软下来,委屈得很:“我胸口疼,我好冷,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
沈棠见他一身红色喜服此刻狼狈至极,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蜷缩在破旧蒲垫上,可怜得很。沈棠不得不承认了她的确有一瞬间心软了。
但是再一看,白衍藏在嘴角里的笑意越来越大,要是他有狐狸尾巴,此刻估计都得意忘形地一摇一摇了。
沈棠举起自己的拳头在白衍眼前晃了晃,威胁道:“看到我这砂锅一样大的拳头了吗?”
白衍看看她,再看看沈棠的拳头,十分配合,严肃道:“看到了。”
“再说话就把你一拳打晕。”她尽量露出自己最凶狠的表情,孰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白衍这才安静了。
等了许久,见那人真的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十分安静,沈棠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亮越来越高,屋外风雨交加,新娘庙多年无人维修,早就四处漏风。白衍虽然躲在墙角,但是睡着睡着,还是缩了缩身体。这是冷了。
沈棠想了想,经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好不容易给他吃药降了温,又感冒了还得浪费药”这个借口成功说服了她。
她又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踮起脚尖走过去,披在白衍身上。那人皱在一起的眉这才舒展起来。
不得不说,就算此刻狼狈至极,白衍那张脸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因为受了伤,反而更多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破碎美感。
“棠棠。”他忽然出声,把偷看男人的少女吓了一跳,差点脚腕一扭摔在地上,但是定睛一看,原来白衍在说梦话。
沈棠的心情瞬间更加复杂了。
她揉了揉本就扭到的脚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窗外雨停,见白衍眼珠子转了转,那是即将醒来的征兆,沈棠这才偷偷走过去把披风收起来裹在自己身上。
本来打算等白衍醒了她再睡的,但是被带有男人体温的披风一暖,本就神经紧张的沈棠也开始打瞌睡。
太阳升起时,她就快坠入梦乡。迷迷糊糊时,有人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覆住她肩膀,轻轻一带,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哄道:“睡吧,我在呢。”说着,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好像被一个人揽住,抱在胸前,那人身上的体温像暖烘烘的太阳,持续不断地供给着热量。她鼻间氤氲着梅花缠绵的香气,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至此,沈棠干脆放纵自己彻底睡过去了。
十分诡异的,这一次,再不是一夜无梦。
她在梦里,梦见了白衍七八岁时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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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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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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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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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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