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季节公园也没有什么看头,南方海拔低的地方是没有雪的,这个时候只有零星几朵腊梅缀在瘦弱的枝头,离花朝节都还有不少的日子,也没其他花儿可以看。
至于草木,草木的绿都是去年的绿,已经沉淀在了底部,它们已经完成了使命,只因这气候还在挽留着它们,便等着来年春天的新绿将它们替换下去。
看着那些枝头上挂着的新年的小灯笼还没撤下,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
元宵节过了,这个传统意义上的年才算是正式过了。
他想起以前的元宵节,一到晚上,都有烟花可看的,算是这个团圆的年里降下的落幕。
他又想起除夕当晚,她没能看到人间烟花的遗憾来。
于是他脱口而出道:“今晚我们去看烟花吧?”
出口后又觉得太突然,这个计划是突然有的,是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的,她也不一定会答应他。
“烟花?”她挑了挑眉,“烟花不都是一样的么?”
他道:“不一样,这么多年了,我虽然不知道以前的烟花长什么样子,但这么多年了,是肯定会有变化的。”
他坚定着他自己的想法。
不一样的。
她闻言埋下头来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抬起了头来勾唇一笑,向他问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不用回家么?”
他想了想每逢过年过节都要跟邻居搓麻将从早搓到晚的老爹,道:“不用,烟花能看多久?更何况,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么?”
广场是修在县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也是这个县城的地标,离他们所在的公园有着不短的距离,他大概计算了一下,慢慢走过去,也差不多该到放烟花的时候了。
夕阳渐渐被远山吞没,连带着落日最后一丝余晖也被连带着吞了下去,自然的阳光没有了,街道的灯光便纷纷亮了起来。
“好像永远没有黑的时候。”她笑道。
“人对光的依赖性是很高的,人生来害怕黑暗,黑暗象征着未知的危险。”他这样解释着。
这个解释是他从杂志上看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不由得得意了起来。
她看了看一直围在他们身边的黑影,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还没走到广场,便已经远远地看见广场的上空已经升起了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咻——!”
“——嘭!嘭!嘭嘭嘭!”
它们高一些地升到了云层之中,将薄薄的云照了个透亮。
有的像老树的树冠,有的像微蜷着花瓣的菊花,有的则是十分简单的五瓣花图案,有的还多了歪歪扭扭的字,都带着一缕青烟升到了高空去。
“洒啦啦啦——”偌大一个广场在各种霓虹灯的映照下亮如白昼,高空也被这此起彼伏升起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随着一朵朵烟花在高空中迅速绽放又迅速枯萎,他原本举起了手机准备拍下那美好的画面,没等他调整好,纸屑便唰唰地掉落了下来。
“要是能停留得长一些就好了。”他看着手机屏幕里只剩一缕青烟的相片叹道。
“这朵没有了,不是还有那一朵么?”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她一双眼睛被周围升起的烟花照得亮晶晶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收起了手机来:“每一朵绽开的样子都不一样,最美的那一朵已经凋谢了,其他的再美,也弥补不了没能记录下那短暂瞬间的遗憾呐!”
说着,他看向了正在盯着烟花的她。
“聂朱小姐。”
“嗯?”她转过了头来。
“我能聘请你当我灯饰店里的顾问么?”Χiυmъ.cοΜ
她皱了皱眉头:“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最近想进一批古风灯具的货来卖,你能替我把把关么?”
她挑了挑眉,又看向了高空的烟花:“说不定你整个容我就答应了呢?”
他一愣,没等他回答,她又道:“没问题。”
她答应了,他开心之余,又担忧道:“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修行?”
她转过了脸来,对着他笑了笑,一脸认真地道:“赵茗,我不差这点时间。”
她又转过了脸去,走到了一旁卖花的地方买了一支玫瑰花来,刺也没削便直接用来挽起了她的长发。
她这一辈子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能熬。
熬死了师父,熬死了赵令,熬死了仇家。
他们都死了,她还活着。
她是灯,照亮黑暗的灯,等她厌倦了助人度过黑暗的时候,说不定会再次进入休眠呢?
所以,在这个比起以前来已经变化了太多的世界里,有赵茗来做她的引路人来多了解了解这个人世,也没什么不好。
烟花落幕后留下的便是一地的红纸屑。
怎么清扫这些红纸屑是作为环卫工的,且刚跟同事换了片区的孙姨需要考虑的难题。
打扫广场这里,拿的钱会多一些,当然活也更难一些。
好在并不是她一个人来清扫。
正当她将脚下这堆纸屑扫进了撮箕里,准备倒进垃圾桶时,她的同事小周叫住了她:“孙姐!”
她顺手将撮箕里的垃圾倒了进去,才转过身来:“小周,咋了?”
小周拿着扫把走到了她身边来,给她指了个方向,问道:“孙姐,那个人,是不是你之前说的赵家那孩子啊?”
她闻言朝着小周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见赵茗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耳边是小周的声音:
“孙姐,我观察那孩子观察许久了,他在哪里对着空气说话有一个多小时了,连我过去扫他脚底下的垃圾他都当没看见似的。
你上次说你想把你侄女介绍给他家,依我看,恐怕还得多考虑一下哦!”
她拿着扫把向着赵茗走了过去,却没曾想赵茗的身影一下消失了。
身后是小周疑惑的声音:“哎?人呐?刚刚还在那里的!”
她拿着扫帚走到了刚刚看见的赵茗站的地方,这个地方留下了一处安很浅的脚印,应该是刚印上去不久。
一只黑色塑料袋被风从地上吹了起来,她连忙伸出扫帚去将那只塑料袋按在了地上。
如果刚刚看到的是真的话,那她的确需要再考虑一下了。
她刚直起腰时,一个小伙子拉着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他很有礼貌地向着她询问道:“阿姨,请问城里允许放烟花的地方是在哪里?”
她看着这两人叹了口气,答道:“就是这里。已经过了放烟花的时候了,你们来晚咯!”
他身边的小姑娘闻言皱起了眉头来叫道:“看吧!师兄,都怪你!路上耽搁了!”
小伙子跟她道了声谢后,对着他身边的姑娘无奈地道:“唉,都怪我都怪我,看不到别人的,我给你买几支烟花给你看成不成?”
那姑娘这才笑开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小摊上买了两支烟花跟三把仙女棒后,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风已经比半个多月前的风要暖了些,悠悠夜风中,传来了两人嬉闹的声音。
“哎呀!”
“双儿,你这要是把头发烧坏了,我可不会再管你!”
“要你管!略略略!”
“咻——嘭嘭!”
“你看,我这朵比你那朵要大!”
“小心别烫到手!”
两盏孔明灯飘飘摇摇地从远处升了起来,又被夜风缓缓地推向了远处,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两盏孔明灯上都被人用黑笔写上了大字,是年轻人对未来的祈愿。
那两盏孔明灯飘摇着飞上了高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小成了跟天上的星子差不多的大小。
他们所看不见的是,那两盏孔明灯最终会被风吹落,灯里若是没有火,那是坠落得很快的。
很快,那两盏熄灭了的孔明灯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他们并不会管这个,那两盏孔明灯的主人已经远去了。
那两盏孔明灯落在了某处建筑的楼顶上,与其它一同降落在此地的孔明灯一起。
没有被雨水打湿,它们身上的字都还是清晰可见的。
“希望聂倚秋师兄能够永远健康长寿。——聂双”
“希望能一直跟聂双师妹这样生活下去。——聂倚秋”
它们的不远处,还有两只铺得十分齐整的孔明灯,看样子是没能点燃上天,被遗弃在这里的。
仔细瞧,上面也写了字。
“此生惟愿,灯火长明。——聂朱”
“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赵茗”
——
开春了,蛰山上的雪也消退得差不多了,随着天光渐渐的变暖,那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春意便从天边倾泻而下,随着一朵朵嫩黄的迎春花的悄然绽放,将这漫山遍野都浇了个遍。
春天了,聂风止看着漫山遍野的春花,兴致来了就要喝新鲜的花茶。
要他们将那娇嫩的花儿从枝头摘下,又取了山里刚融的甘冽的泉水来,经过一道道繁琐的程序将这新鲜的春天全都揉进了一盏茶水之中。
聂园里种的桃花梨花都开了,放眼望去,粉白相间的一片烟霞十分赏心悦目,桃花与梨花争奇斗艳不分伯仲,花香全都涌进了教室来,仿佛是要拉着他们来评评理,谁开的花儿更美似的。
师母让她来折几支漂亮的桃花拿去插瓶赏玩,她便背了只背篓,找了只梯子来,“啪”地一下放在了桃树的树干之上。
她体力不好,爬树这一项么本来就不擅长,只是要是师父看见了又要考她体术了,所以她特地挑了这院子里藏得最深的这一棵树。
聂倚秋不放心她,又因为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好,所以就跑来帮她稳着梯子。
“双儿,小心哪!”
她仰头望着这硕大的树冠,正挑着那支插瓶好看,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皱着眉头转头来道:
“要你啰嗦!我当然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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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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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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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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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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