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朱见他嘴硬得很,想必是那唐弄璋跟他说了些什么。
罢了,代笔就代笔吧。
她将桌上这些信件都收了起来,看见师父还没洗漱就已经拉了被子来睡下了,便抱着这些信件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封两封,她将这些信都拆开来看了看,将油灯点上了后,研了墨后便开始写起回信来。
松烟墨研磨开后,浓郁的墨香夹着松木的香气缭绕在她的笔尖,她本身白日里就没休息好,写了一两封回信后眼睛便开始花起来。
她勉强写完了回信后,扶着桌角站了起来。
墨迹还没干,这些回信还需要晾一会儿,她正准备将开的窗关小一些,免得夜风进来将这些信都吹跑了的时候,她的窗下竟然冒出滚滚的浓烟来。
是稻草的味道。
她捂着鼻子向窗下看去,一大把稻草被塞在了她的窗下,她探出了半个身子去往周围望了望,周围是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肉眼可见其他房间的窗下,在与她窗下这把稻草同一高度,都吊着一把烧着的稻草,师父那边也有。
通过这稻草燃烧的程度可以看出,显然是刚放上来的。
现在已经是子时,她确认了这周围都没有人后,直接飞出了窗外去。
还好师父并没有开窗,不然迟早会被这浓烟闷死。她朝着这窗下稻草伸出了手去,却没曾想她刚将自己窗下的这把稻草拿到手中时,这捆稻草里竟然包了火药,引线被烧尽了,火药轰地一下炸开来。
火猛地烧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已经被这烟熏得看不见东西了。
“掌柜的,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店小二的叫声从后院传了过来。
她一边忍着泪花一边将这周围的稻草全都处理了。
轰,轰,轰。
她怀里抱着的稻草一个接着一个地炸开。
用不了眼睛,她还能用耳朵,用法力,她将这些稻草扔到了附近河里,处理好了后便捂着眼睛从后门绕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点火药根本炸不死人,放这些稻草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眼睛火辣辣地,她盘坐在地上,开始用自己的法力治疗起来。
只是被烟熏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因眼被熏花,听觉变得异常灵敏的她却听见隔壁的房间传来了吱呀一声。
顾不得眼睛还没好了,她连忙收了气来朝着师父的房间跑去。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一个穿着夜行衣,身材壮硕的男人已经将师父押在了地上,把刀比在了师父的脖子上。
师父却还在昏睡着,毫无知觉的样子。
“聂远孚,你这骗子害死我亲弟兄,我要你给我弟兄偿命!”
说着,他扬起了大刀来,朝着师父亮出来的脖颈砍去。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她用了术法,连忙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师父从那人的刀下救了下来。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聂朱不停摇晃着聂远孚,奈何聂远孚就是没有反应。
她并不能看清这个男人长得什么样子,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黑里,唯一亮的就是映着月光的刀光。
她朝着那个提着刀的人瞪去:“你是什么人!”
那人见她的速度之快,狠狠地瞪了她几眼后从开着的窗户跳了出去。
那片刀光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她呼出一口气来。
随着她双目逐渐复明,她连忙施了术法将师父从沉睡中叫醒了来。
看着师父如梦初醒的样子,确认了师父没什么大碍之后,她扶着桌边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睡在床上的吗?难道我这是梦游了?”
聂朱微微眯着眼,这样她的眼才好受一些,她道:“师父,刚才有人从窗外窜进来想杀你。”
聂远孚大惊失色,检查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损失后,他这才注意到聂朱眼睛的不对劲来。
“差点给熏瞎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聂风止连忙问道:“能自愈吗?”
聂朱点了点头,答:“能,我本属火,这些都是小问题,只是需要时间。”
聂远孚这才感叹道:“幸亏有徒儿在,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聂朱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中迅速积满了泪花,她眨了眨眼,泪水便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哎哟,哭什么呀!我这不是还没死么!”聂远孚连忙拉了袖子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ωωω.χΙυΜЬ.Cǒm
聂朱看着师父的脸越来越清晰,便道:“师父,你得罪了谁,叫他居然跟你到了这里来杀你?”
聂远孚闻言低下了头来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道:“我聂远孚一向待人和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得罪过谁?”
聂朱见他回忆不起来的样子,便提醒道:“那个人,可惜我没看清他是什么模样,不然他肯定逃不出去的。他今晚没有得逞,以后还会再来,师父你好好想想,你得罪过谁?”
聂远孚也回忆得十分痛苦:“我实在不知道我得罪过谁!”
聂朱轻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聂远孚道:“师父,我想起来了,我听见他说你害死了他的弟兄,所以他要你偿命。师父你好好想想,你之前做过法事的这几家,有几家要你给男人做法事的?”
聂远孚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道:“章麓棠!”
他喊出这个名字后,两人都睁大了双眼。“章麓棠,唐弄璋!”
想到这里后,聂朱连忙站了起来,道:“师父,这里住不得了!”
聂远孚却跟被抽了魂儿似的,他垂着头坐回了床边,伸出了右手竟开始推算起自己的命数来。
“师父!”聂朱又唤了一声,聂远孚才惊醒了过来似的,他抬起头来恍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有看她,只道:“啊?啊!好,好……”
聂朱一脸严肃地对着聂远孚道:“师父,事不宜迟,我去收拾东西,师父你也好好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说着她便转身回了房间去,将自己的行李以及这些已经晾干了的回信收了起来。
当她抱着行李回到师父房间里时,却见师父依旧靠在床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着师父这副模样,将自己的心里放在了桌上,急道:“师父!等上路了再慢慢算吧!”
聂远孚叹出一口气来,这才抬起头来回她道:“走吧,走吧!”
聂朱的面色这才好了几分,她连忙替师父收拾起东西来,一边道:“现在是丑时,外面巡夜的还在,只是还没响开门鼓,要是撞上了巡夜的就麻烦了。师父,要不你些两张符,咱们嗖地一下出了城门去,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聂远孚闻言抬起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一天净想着偷懒!看在这次情况紧急,就原谅你一回!”
他从聂朱收好的包裹中抽出两张黄符来,画了符文后将其中一只给了聂朱,道:“你可得跟紧了!”
说着他便将手上的符纸贴在了额头上,从打开从窗户跳了出去。聂朱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二人躲过了巡夜的耳目,顺利地出了城门,直到跑出了城门外三里去,这才停了下来。
符纸从二人的额头上掉了下来,又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聂远孚已经跑不动了,他瘫坐了下来,一个劲地喃喃道:“哎哟喂,命数已尽咯……”
聂朱看了看还没亮的天边,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背后这城门上的灯是亮的。
她道:“师父,你老家在哪个方向啊?”聂远孚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后道:“急什么,慢慢走吧!”
聂朱见师父已经走得不太稳了,便扶着师父道:“师父,要不先歇会儿吧!”
聂远孚挑了挑眉道:“越是腿脚累,越不能歇。走吧!”
聂朱只好给聂远孚削了根木棍来当做拐杖,勉强在黑夜中行走着。
打更人的敲锣声从城门内传了出来,一声一声,伴着嘹亮的吆喝将旷远的山野击出一波一波的涟漪,涟漪将枝头歇息的山雀惊醒了,也惊起了破晓黎明。
聂朱远远地望着远山之上,薄云之下那朝阳抛洒出的霞光,被照亮的整片天空为这山野褪去了黑色的外衣,使它们亮出了缤纷的色采来。
聂远孚停下了脚步直起身来,看着那并不伤眼的朝阳恍然道:“已经是卯时了……”
他靠着石头坐了下来,聂朱也跟着坐了下来,他看着脚下草丛中向阳而生的野花,向聂朱道:“你将我那草鞋替我拿出来一下。”
聂朱便翻开了包袱来,挑出了一双草鞋递给了他。他一边将脚下已经踩得破烂了的草鞋换了下来,一边从钱袋里掏出几只铜板来,将烂了的草鞋扔在了一边后,他数了数手中的铜钱数量,又将铜板收进了钱袋中。
“师父,怎么了?”
他从腰间取下葫芦来,喝了几口水后,他将一整个钱袋子都扔到了聂朱身上,道:“你还记得我们过来的路上,看到的那户门前盘了几朵南瓜花的人家么?现在那户人家应该也起早了,你去那户人家里买点能吃的东西来,”
说着他仰头将葫芦里的最后一口水也喝完了,将葫芦也递给了她,道:“顺便讨点水。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聂朱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抓着钱袋站了起来,道:“那师父你多加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聂远孚在她走出了几步路去时,又道:“不准用法力赶路!”
聂朱听到师父的话后,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
她掂量着这钱袋子的重量,师父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她没想到原来师父暗地里也攒下了这么多钱来,这几年在外做法事得来的钱恐怕都在里面了。若只是去买些能吃的东西来,那师父完全没必要给她这么多钱。
她隐隐感到不安。师父说的那户人家离得有些远,不能用法力就走得很慢。
等她从师父说的这户人家买了几个馍馍,打了水来后,她看着回去的路,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她不免加快了回去的速度来。
然而,当她兜着馍馍总算爬了上来时,见到的却是那唐弄璋一手押着师父的背,将大刀抵在了师父后颈上的画面。
袍子兜的馍馍一个接着一个地掉到了地上。
“师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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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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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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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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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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