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赵家老宅的走廊上,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周围,这天简直跟他身边的建筑黑成了一片,他也记不清脚下走的这条路到底有没有这么长了,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到大门口,他明明记得这宅子没有这么大。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过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他停下了脚步来,将手机往身后照了照,身后是他走过的路,路上一条笔直的鞋印一路延伸到他的脚底。
他的鞋因为踩到了水洼里,所以他走过的路上都留下了他的鞋印。
他抖了抖,将身上的象牙筷子拿了出来。
传说象牙能辟邪安神,象牙筷子应该也有这样的效用。
他将筷子紧紧地抓在了手里,这老宅已经很久没人来住过了,赵家那些祖先的墓又都在附近的后山上,说不定那些鬼魂现在就住在这破烂的宅子里呢。
他摇了摇头,果然越是一个人的时候越容易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还是先找出去的路要紧。
他一边探着路一边走着,刚准备将手机往脚下的路照一照时,脚下前方离他大约半米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滩血来。
他本身精神就一直紧绷着,这下更是不敢出气了。
他举着手机绕过了那滩血,也是到了跟前来时他才发现那滩血仿佛跟刚溅上去似的,不仅颜色很新,在这寒冷的天里他手机的灯光照射下还能看出那滩血正在冒着热气。
他抖了抖,想要快点出去的心情便更加急迫了。
晚风一阵一阵地刮着,不停地削减着他身上的热量,眼看着手机快要没电了,他加快了脚步。
前面有一个大水坑,他跑着跑着便大步跨过了那个大水坑,手里依旧把手机跟象牙筷子捏的紧紧的。
当他跨过大水坑时,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个被褴褛的衣衫包裹着的浑身都是腐烂的肉的人正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口罩罩住了他的口鼻,他一路这么跑过来倒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他停下了脚步来喘着气,手伸向了口罩将脸上的口罩扒拉到了下巴上。口罩内侧凝结了冰凉的水珠也蹭到了他的下巴上,然而让他感到不适的却不是那些冰凉的水珠,而是这老宅里四处弥漫着的臭味。
那些臭味像是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似的往他的鼻子跟嘴里钻。
那臭味仿佛在扼着他的咽喉似的,他又将下巴上的口罩拉了上来,准备提脚继续走着,心里却开始叫骂起来。
什么狗屁宅子,他爹妈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他跑这么久都没见到他们,更奇怪的是他们走得明明比赵茗跟那个女的早,他也没看见赵茗跟那个女的的影子。
就算他不熟悉这赵家老宅的内部构造,迷路了,但这宅子本身又不大,他迷路大不了就是在这宅子里打转,怎么都不应该一个人也看不见。
难不成他遇到鬼打墙了?
手机的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了,小于电量百分之十的时候他的手机就用不了手电筒的功能了。
他咬了咬牙,往身边照了照,开始试探着喊起人来:
“爸!妈!赵茗儿!”
他的声音一声声地在这老宅子里回荡着,像是复读着他语句的幽灵。
没人回应。
他又大声喊了几遍,宅子里的回音也更响亮了,然而还是没有回音,他便放弃了继续喊人的想法,将手机的灯光往前路照去。
当他将灯光收回来时,猛然瞥见自己的脚下有着跟之前走的那条路的,一模一样的一滩血。
只是这滩血已经不再冒出热气,应该也是被风吹冷了。
他停下了脚步,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一滩血,他终于将手机的灯光向着那滩血照了过去。
那滩血有一道很宽的干涸的边缘,中心便是血液,他的灯光照到了血液上面,血液也映出了他的影子来。
不过那滩血映出的,不止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看到了一个血肉模糊但还能勉强从身形中看出来是个人的影子,他愣了愣,将灯光往自己的侧脸凑近了些,那滩血水里他脸的轮廓便变得更加明显清醒,他身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抖了抖,慢慢地转过了脸去,一边瞅着血水里那张脸的方向一边往他脸所对应的方向看去。
那张腐肉上爬满了乳白色蛆虫的脸便凑到了他跟前来,那张脸上没有眼珠子,凌乱的头发也跟脸上的血水黏在了一起,也因此看起来更加可怖。
他闭了闭眼,一边默默念着“无意惊扰无意惊扰!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偷偷掀开了眼皮来。
那些肯定是他的幻觉,他有象牙筷子在身上,象牙能辟邪。
他将灯光照到了它的脸上,睁开了眼睛来,希望看到的是一片空气,然而那张脸依旧在他面前,他这才想着拔腿跑。
手机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他跑着跑着便被一块凸出来的地砖绊倒了,正要爬起来时,一双湿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他挣扎着,然而那双手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停下挣扎的动作时便能明显地感觉到那双手在用力地将他往后拖。
没有了手机的灯光,他连那张恶心的脸也看不见了,在这片茫茫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一样长着那种脸的东西在暗中盯着他。
——
第二天,赵茗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地坐在了沙发上,面前还摆了一张白纸。
下楼来喝水的聂朱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奇怪,便一边提着暖水瓶一边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尴尬地咳了咳,站了起来答道:“我这不是,等那个刘叔跟刘婶上门来对峙嘛!我一见刘家的人心里就慌这你也知道……”
聂朱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低低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指着紧闭的大门道:“既然是等着人家上门来,哪里有闭门迎客的道理?”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大门上的四道门锁与一个门闩后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
说着他挠着头走到门边来,将门上的几道锁都开了,将大门打开了来。
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暖洋洋的倒是让他被寒风吹得哆嗦起来的身体得到了几分安慰。
他又走到窗边,把窗帘跟窗户打开了,向着刘家屋子的方向看去。
刘家的大门大开着,门前聚了许多人,人头攒动之间,他隐隐约约看见有几个男人拦着刘婶往前扑的动作,在一片叹息声与议论声之中隐隐夹着几声呜咽。
他挠着头看了一会儿后转过了头来,聂朱刚好将手里的那杯热水喝完,他低着头走了过来,将桌上的白纸收了起来。
刘家出事了,刘叔跟刘婶应该是不会来了。
看刘婶那个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起来。他们刘家骂了这么多年的赵家,昨天刘婶还在往他身上泼脏水,不知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呢?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小时候他妈常常教育他不要幸灾乐祸,说不定哪天他自己也遇上什么祸事了就不会有人来帮他了。
但要说替刘家感到伤心那更谈不上了,他还没有大度到那个地步。
他们赵家与刘家最好的关系便是陌路人。
他坐了下来,正在他失神之时,聂朱捏着喝完水的空纸杯走到了窗边向着刘家大门的方向看去。
“啧啧啧啧……”
她转过了头来看着正望着茶几出神的赵茗,向着他问道:“你不去看看么?”
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去,跟我们没有关系,就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那个刘婶的性子你也不是没见过,说不定还会惹一身腥。”
聂朱挑了挑眉:“不去就不会惹一身腥了?你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到时候他们倒打一耙说是你干的,你又怎么撇清关系呢?”
说着她将纸杯举到了眼前,看着纸杯上的印花叹道:“就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难敌悠悠众口啊……”
赵茗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她这是在说她自己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叹着气站了起来,道:“行吧,我去看看就是了!”
他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走到了门外后又转过身来看着她靠着窗的背影问道:“你不去么?”
聂朱转过身来,将一次性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抬起头来对着他笑道:“你去吧,我就在这边看着你,要是你有应付不来的,我再过来。”
赵茗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朝着她点了点头,便向着那条通向刘家的小路小跑而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刘家的门前,那些来围观的人还没散去,他下意识朝着他租的屋子的那扇窗看去,聂朱正倚在窗边抱着胸看着他,他依依不舍地地收回了目光来,倒像是重现了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样子似的。
他走到了围观的人群旁边,一边向里面瞅去一边向身边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都在看什么啊?”
他身边的人答道:“大成出事了。你看那边,”说着他指向了刘家院子里的一块菜地,继续道,“他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里面了,他爹妈都拦不住他!我们说帮他们把大成挖出来,刚要动手大成就缩土坑里去了,他们正在想办法怎么把大成拉出来呢!”
赵茗向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两个人拿着铁锹守在一个土坑边。
细看那个土坑上面的土还在蠕动着,恐怕他们就是怕伤到刘大成才没有贸然动手。但人被埋在土里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死,所以他们紧紧地盯着那个土坑,等到上面的土不再动了的时候便立马用铁锹挖起旁边的土来。
也有旁观的人上去帮忙的,还好土是松的,他们很快就将已经昏迷的刘大成挖了出来。
刘婶一边哭着一边跑了过来,拉着刘大成沾满了泥土手哭喊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大成啊!大成啊!”
刘叔也跑过来跪在了刘大成的身体便,先是颤抖着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后连忙向身边的人拜谢道:“谢谢!谢谢你们!”
他们将刘叔扶了起来道:“哎呀!都是一个村子的,不用谢!快把孩子抬进屋里去吧!”
说着他们将刘婶也拉了起来,几人合力将刘大成抬了起来。
刘婶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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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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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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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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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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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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