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与梁浅约了卯时与这相见,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却还没见那仙子的影子,气的大豪站在原地一边想破口大骂一边又有些舍不得。只好窝里横,质疑浮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时间?”
浮生摇头:“我十分确切的肯定,昨日梁浅仙子与我约得的的确确是卯时。”
好在昴日星君挂的也是个闲职,如今大家都爱搞微服下凡,由仙君吩咐才下凡的神仙终究还是少数,他在这边一个人耗一天也是一天,有人陪耗一天也是一天,干脆搬了个板凳坐在浮生身边与她搭话:“圣女可是说那天山雪莲一族的女长老梁浅仙子?”
“是啊,昴日星君也认识?”大豪一听到梁浅的名字就来了兴趣,凑过去询问道。
昴日星君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向与世无争,对于外界流传的闲言碎语通常是直接闭塞六感,任是你把白天说成黑夜,我也不想听,倒也是个难得的清净神仙。昴日星君一把山羊胡随风飘荡,他趁机摸了一把大豪的狗头,答道:“与圣女一样,都是命苦的孩子啊。”
浮生本专注的翘头等梁浅,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想问自己哪命苦了,话刚到嘴边,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银铃声——正是昨日那四只超凡脱俗穿着飘衣绶带的癞蛤蟆,正一脸肾虚的扛着肩上的轿子缓慢前行。
如果说先前还在怀疑梁浅是否是忘了二人约定的时辰,那现在浮生与大豪都有了答案,梁浅应该是正常时辰出的门,只不过今日她的“蛤蟆轿”实在太过缓慢,大豪都跑了一圈,而蛤蟆们却刚落下第一步的脚。
四只蛤蟆好不容易在三人面前落稳了脚,大豪正屏息等着昨日那如雪纤纤素手掀开莲瓣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却从里面传了出来,浮生关切的向前一步:“仙子怎么了?”
“别过来!”一道疲乏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浮生戛然停止了脚步。
两人僵持,大豪则忙着和那四个累到不行的癞蛤蟆瞪眼。最后还是昴日星君悠悠开口道:“仙子,你这座驾可不能带到凡间去啊,若是让凡人见了可是违反天规的,”
梁浅的声音陡然变得柔和:“星君行行好也不行么?”
昴日星君正直的摇头:“仙子莫要为难我,天规法度,一向如此。”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梁浅伸出了手,拨开莲瓣,这一拨,将众人都看的呆愣住了——莲轿中哪有什么寒水蹙眉的仙子,只有一个身材矮小、满脸风霜的老妪,她穿着与梁浅一样的纱衣,就连蹙眉捧心时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大豪大惊:“坐下何人,胆敢冒充梁浅仙子?”
梁浅无奈:“吓到你们了吧?今日这事,两位仙僚可为我保密?”其实除了大豪一惊一乍外,浮生与昴日星君一直都保持原状,浮生是一直面带微笑,那笑容像是长进了她的血肉里,怎么也抹不平,而昴日星君则是一如既往公事公办的神情。
“自然。”浮生颔首。昴日星君也点点头:“仙子知我,尽可放心。”
梁浅苦笑了一下,扬起枯瘦的手,广袖一挥,四只蛤蟆与莲轿顿时化作一缕水烟消散:“那烦请昴日星君开启轮回盘吧。”
一生天,二生地,三生万物。阴阳转合,轮回盘开。
只见原先一片云雾掩盖的地方渐渐散去,现出一百星罗盘,通体空明似镜,星罗遍布,昴日星君双手结印,大喝一声:“开!”罗盘应声而动,一束强光破盘而出。梁浅掐起浮生,浮生掐着大豪,二人一狗一同迎光而上,等到身影消失后,昴日星君才收手,眼看罗盘强光散去,一层云雾又缠绵的涌了上来,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浮生与大豪皆是第一次体验这轮回盘,她们跳进光圈之后,便是一阵猛烈的下坠,大豪四脚腾空,狗嘴里灌了一嘴的空气大叫:“我不行了……你们,救我,咳……”浮生发尾冲天,面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微笑答道:“我也不行了,梁浅仙子好像受不了冲击晕过去了,你等等看看能不能叫辛广派人来接替我们吧。”说罢再也没有动静。大豪心里暗骂一声,伸出爪子想去钩浮生,却不想,身子在空中一坠,再一顿,四爪踩到了软实的地面——他们落地了。
浮生顶着一个飞天扫帚头晕乎乎的睡在原地,梁浅,嗯,大豪用鼻子顶了顶老梁浅,老梁浅诈尸似的坐了起来,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三分,像是一块陈年老木桩,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大叫道:“吓死本姑娘了,果然昴日星君的轮回盘不能坐,坐一次死一次。”
大豪被梁浅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浮生的脸上,兴许是太臭了,浮生也手一推,将大豪推到了一边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一脸茫然:“什么这么臭……这是哪里?”
轮回盘多是据登记的事由自己定地点,眼前的这里绿树成荫,一条溪河围着绿海蜿蜒而走,而他们正躺在河边。
此处应是女戈附近。梁浅掐指一算,还未开口,耳朵却兀自一动,她麻溜的爬了起来,瘦小的身体拎起神志不清的浮生与大豪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压低声音道:“有人来,而且是个男人。”
听闻此话浮生立马清醒了大半,她将身上道袍理了一番,又将拂尘收起,专注的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她也听出这脚步的异常,脚步声紊乱慌张,来人定是行色匆匆,做贼心虚。
正当二人一狗屏气等待之际,来人便匆匆的闯进了他们的视线——竟是一裹满绷带少年身量的男子!
少年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一样,步履匆匆,时不时回头张望,身上的绷带下至脚底,上至脸庞,堪堪只露出一只惊慌失措的独眼,腰上的绷带沾满血泥,像是身上的伤口完好又裂开,陈血新血叠染,白布上刺眼的黑红一片,男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盯着浮生忘记收起的扫帚头看了半晌,“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悬在空中伸向灌木丛的方向:“救我……”
浮生毫不犹豫,起身就要前去,却被大豪勾住了衣袂,大豪面色阴沉:“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陷阱就陷阱吧,见死不救非圣女所为。”浮生强行扳开大豪的狗爪,脸上难得的一本正经,却又听到梁浅在身后喊道:“慢着!”浮生疑惑:“难不成梁浅仙子也不赞同我去救这个少年?”
梁浅摇头,指着浮生的扫帚头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圣女,有一波人正在赶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建议圣女将头发收起来。”浮生伸手将头发压平,刚将少年推进灌木丛,就看见一群戎马装扮的女子面露异色的赶过来,她们各个英勇神武,峨冠束发,或手持宝剑,或鎏英长鞭,一身盔甲之下看着竟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大。
一看便知打不过。浮生想到这里偷偷捻了个隐身阵,将三人一狗悉数笼罩。
“将军,那小子的脚印到这里就失踪了,兴许是失足跌落了河被冲走了。”一女子神色恭敬的同其中看起来最不好惹的那名女子说道,那女子生的满脸横肉,剑眉连生,一看便是凶神恶煞的角色,浮生又偷偷的使了个诀,本来平缓流淌的溪水瞬间变得湍急不滞,暴涨数尺,像是随时能将岸边之人吞噬。
一时站在岸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原先说话的女子见状面色凝重,说道:“这会不会是上神给我们的警告,将军,依下臣之见我们应尽快回族,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找小公子的身上!”女子神色殷切,一呼百应,那凶恶的女子总算松动,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先回族中解决那个男人吧。”众人见将军松口,一行人匆匆往回赶。转眼间就没了身影。确定没了脚步声后浮生才将隐身阵撤去,两人一狗一同看那晕倒的少年。
“刚刚那女人说的小公子莫非就是他?”大豪将狗爪放在少年单薄的胸膛上,少年的心脏平稳有力,应该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方才那波人应该就是女戈族,他们独立于滇西国,首领为将军,女戈族是个被诅咒的族落,不知谁定的规定不准女性与男人相爱……圣女,你在做什么?”梁浅问道。只见浮生的手伸向了少年的脸,正将他面上的绷带一圈圈的取下,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
或许是动作惊动了已经清醒的少年,少年双眼一睁,一手撑地坐起,另一只手则猛然抓住了浮生的手腕,灿若寒星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手拿绷带的浮生,恶狠狠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好迅捷的反应!
少年人的力气太大,浮生单手被擒的不能动弹,只得面容带笑,好声说道:“是我救得你。”
“你救我做什么?你们女人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救人吗?”少年凶巴巴道。
这一问问到了点子上,浮生看看大豪,大豪满脸写着:叫你不要乱救吧。梁浅则扭过头,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救得你不关我的事情。
这就尴尬了。
浮生只得单枪直入:“那盏河灯是你放的吗?希望全族暴毙那个?”
少年听闻顿时愣住,一双清秀的眼中尽是惊恐,他松开擒住浮生的手,紧紧的攥着身上落下的绷带一角,警戒的盯着浮生:“你是什么人?”
就在浮生准备自我介绍一番时,少年猝不及防的跳了起来推了一把浮生准备逃跑,浮生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到了大豪身上,大豪“嗷呜”一声骂道:“你个娘们就不能少吃一点?!”这里明明只有两个女人,却陡然冒出了成年男人的声音,少年忍不住回头看,梁浅顺势按住了垂在地上的绷带,绷带顺着少年的身上往下滑,眼见腰上的绷带掉了下来,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柔顺线条,浮生啧啧叹道,冲少年喊:“再跑就要露屁股蛋咯!”
少年听了又羞又恼,转头又顺着绷带的方向往回跑,跑到了梁浅面前,气急败坏的伸出手:“还给我!”
“不给!”梁浅得意的晃晃手中的绷带,交给浮生:“要是不想裸着回去,就告诉那位姐姐,你为什么放那盏河灯。”
少年脸色发青,又忌与“衣服”在这两个女流氓手中,只得乖乖坐下,靠着唯一的男性生物——大豪身上,介绍起了自己。
少年人名叫十安,是女戈族将军所收的义子。因为不想完成将军交代的功课就偷跑出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成了这样。
“就这样?”梁浅蹙眉,命令大豪看好十安,将浮生拉倒一侧耳语:“我看这小子没有一句话实话,你觉得呢?”
浮生微笑的点点头:“我也觉得。”
两人通完气后又回来,浮生问道:“姑且就叫你十安吧……那你为何要穿成这样呢?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女戈族没有男性的衣物吗?”
“就是这样!”十安面对浮生毫不畏惧。
既然如此……浮生挥挥手,唤来大豪,在它耳边耳语几句将梁浅拉至一边,大豪瞬间眼冒绿光,口水顺着呲起的牙缝“滋滋”的往下流,他露出尖锐的利爪拍在十安的肩上,若有若无的碰到十安的皮肉,它道:“小子,没人教你真话怎么说吗?”
……
约莫过了半晌,大豪得意洋洋的冲浮生摇了摇尾巴:“他招了。”
原来十安也并非满嘴瞎话,他当真是女戈族将军的义子,因为女戈族不容异性,所以将军才将自己包成这样,旨在让“神”看不见他真正的模样。
“那你身上这些伤呢?”少年白皙的腰身上布满大小不一,却皆是狰狞的伤口,有的已经起了痂,有的却是新伤,无论怎么看都触目惊心。十安咬了牙,像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答道:“都是那些女人打的,她们强迫我与他们寻欢,我若不从,她们就拿剑刺我,用鞭子抽我,这些,都是拜你们女人所赐!”Χiυmъ.cοΜ
此言一出,浮生也惊了,元国有专为女人设的戏园,她那个临死前都想着害她一把的弟弟当年就曾带她去过,还为她安排了功夫最好的戏子,可哪怕是她见过最小的戏子也要比这少年高出一个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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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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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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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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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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