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秦风往学校跑得越来越勤快。似锦用各种借口逃过了晚自习和秦风跑出去。xǐυmь.℃òm
大部分时间,两个人会跑去许绍辉那里,泡两碗泡面,找一张光碟,一起看一部老旧的片子。有的时候会去海边吹风,也会去隐藏在小胡同里的琴行唱歌。
有一次他们一起看《霸王别姬》,似锦绞着他的衣角哭得稀里哗啦,许绍辉从一排机车里探出脑袋,冲秦风大叫:“你就不能换部片子看!”
秦风瞥了许绍辉一眼,拍着似锦的肩膀安慰说:“别哭了,你要这么想,在那个时代活着不如死了,死了多好啊,死了就不再受苦了。”
似锦吸着鼻子反驳他:“死了才不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蝶衣本来什么都没有。”秦风突然无比认真,看着似锦的眼睛定定地说:“他除了京戏就只有段小楼,可是却一样都守不住,拼命地挣扎却还是什么都守不住,这才是最痛苦的……”
很多年后似锦才明白,他觉得他和程蝶衣一样,什么也守不住……
高三模考成绩下来的那天,班主任请来了似锦的爸爸,陈父难以置信地看着似锦的成绩单,气得双手发抖。班主任和陈父稍作交流,才知道那些生病请假回家之类的话都是假的,然后便确认了某些流言的可靠性。
放学后,陈父向老师请了假直接带似锦回家,似锦在学校门口等陈父开车过来,秦风骑着机车停在她面前,熟练的将另一顶安全帽递出去,笑道:“等我呢?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似锦十分慌张:“你快走……”话音未落就听到陈父暴怒的声音:“陈似锦,上车!”
秦风顺着声音看过去,陈父黑着脸坐在驾驶座上,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秦风微微笑了一下,恭敬地跟陈父打招呼:“叔叔好!”
“哼!”陈父冷哼一声,又对似锦吼道:“上不上车!”
似锦小声对秦风说:“我没事。”便绕过他上了车。
陈父开着车绝尘而去,秦风低头看着手里的安全帽,蹙起眉头想了许久,然后将安全帽放下,转动钥匙骑车离开学校。
若不是陈父亲眼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乖巧懂事的女儿会每天逃课去找一个被学校开除的小混混,陈父逼着似锦保证再也不见秦风,似锦低着头紧紧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说话。
陈母气得脸色发白:“陈似锦你能不能懂点事?你不能为了一个小混混葬送了你的未来?”
似锦跳起来:“我怎么葬送我的未来了?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他身上!”
“你快高考了!你就拿这个去高考?”陈母用力地把成绩单拍在她面前,“你看看你的成绩,都倒退成什么样子了!”
似锦感觉胸腔涌动着一股热气,红着眼睛一把抓过成绩单用力揉成一个团甩到垃圾桶里,转身跑回房间,重重地将门关上,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陈父走到房间门口沉声道:“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接送你上下学,我会跟你们老师说清楚,以后再请假直接给我打电话!还有,从明天开始,手机放在我这里,高考完再拿回去!”
似锦靠着门板慢慢蹲下去,眼泪一滴滴砸在地板上,胸口闷得快无法呼吸……
隔着门板还能听见父亲暴躁的声音,似锦捂住耳朵把自己埋到被子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般哗哗地流出来,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昏昏地睡过去……
第二日,陈父黑着脸把似锦送到学校,亲眼看着她进了学校才肯离开。
叶惜看到她红肿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关心地问:“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似锦无力地摇摇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手机被没收了。”
叶惜从书包里拿出手机递过去,似锦接过手机,熟练地按下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铃声刚响就被人接起:“哪位?”声音有些疲累。
“是我……”似锦一只手覆到眼睛上,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手机被没收了,这是叶惜的电话。”
“你没事吧……”秦风的声音有些迟疑。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似锦故作轻松地说,“就是以后不能逃课和你出去了……”
“嗯……那你就好好学习吧……”
似锦顿了一下,小声说:“你……别担心我……”说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她并不知道秦风会不会担心她,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
秦风清了清嗓子,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你爸妈又不会把你吃了!行了,我还睡觉呢,先挂了!”
“秦风……”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他就已经挂了电话。他还在睡觉,看来是真的不担心吧……
晚上放学后,似锦和叶惜一起走出学校,叶惜眼尖,看到路口拐角有一辆机车开过去,心里有些狐疑,拉住似锦的衣角说:“我刚才好像看见秦风了……”
似锦猛地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空荡荡的马路,一个人也没有,眼睛黯了下来,失落地笑笑:“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我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vol.6:
陈父陈母将似锦看管得格外严,一连几个星期她都没有机会和秦风见面,期间两次考试考得都不错,陈父陈母看她表现不错,决定为她好好过个生日。
说是好好过个生日,其实也不好太大地操办,好友都已经高三,没有什么时间参加生日会,似锦只叫来了叶惜、陆琦几个人在自己家吃了一顿饭,唱了首生日歌,送礼物分蛋糕然后就散伙各回各家了。
似锦躺在床上揉着吃撑了的肚皮开始犯困,刚打算伸个懒腰放松一下,忽然听见有人敲她的窗户。
似锦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窗户又被敲了几下,似锦的背后沁出一层薄汗,他们家住三楼,就算有小偷也不至于八点多就来偷吧!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看到秦风的一张脸出现在窗外,下意识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连忙打开窗户低呼:“你怎么在这里?”
秦风的脚踩在墙上的空调外机上,一只胳膊勾住防盗窗,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丝绒盒子从防盗窗里塞进来,咧着嘴笑:“生日快乐!”
似锦接过盒子,看着他艰难的姿势,担心地说:“你小心啊,太危险了!”
秦风撇撇嘴:“太无情了!我费这么大的劲连块蛋糕都没吃到!”
“那……那我去给你拿蛋糕吧……”说着就要往客厅跑。
“不用了,就先欠着吧!”秦风嘴角噙着笑,“不看看我送的是什么?”
“哦!”似锦这才反应过来,打开手里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串紫晶石手链,她拈起手链套到手腕上,抬起手腕给他看:“真漂亮!”
圆润的珠子散发出幽幽的紫光,秦风看着她的笑脸偷偷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我先走了……”
似锦看着他攀着窗户的姿势,想起来这是三楼,便不好开口让他多留一会儿,只好说:“那……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再见……”秦风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攀着窗户原路返回到地面。跨上机车后抬头跟似锦挥手告别,似锦一直看着他,直到机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讷讷地关上窗户。
似锦又躺回床上,她察觉到秦风的情绪有些不对,只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抬起手看着腕上的珠子傻笑,突然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圆满……
接到许绍辉的电话时,似锦刚下晚自习回到家,陈母把电话塞到她手里,说是一个女同学找她。她拿起电话听到的却是许绍辉的急切声音:“人民医院,秦风可能不行了……”
似锦一时反应不过来,笑着说:“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似锦,我没有开玩笑……”
似锦的脑子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一阵嗡嗡作响,眼泪毫无征兆地流满脸颊。陈母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儿不知如何是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叫她:“似锦……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似锦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慌张的妈妈,小声说:“妈妈……对不起……”然后便疯了一般跑出家门……
vol.7:
许绍辉说,之前和秦风飙车的人输了,想找秦风再比一场被秦风拒绝了,心里气不过,便开了辆车把秦风撞了……
医生抢救了很久,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人却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也许再也不会醒过来……
陈父和陈母找到医院的时候,似锦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秦风的床边看着他,陈父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她的领子就往外拎,似锦哭着求他:“求求你们让我陪着他吧……”
陈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似锦的左耳嗡嗡作响,许绍辉也不敢靠近,只呆呆地看着似锦重重地跪在地上,拿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爸,妈,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孝,总是让你们操心……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你们可能觉得我不知羞耻……但是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求你们了,就让我陪着他好不好……我发誓只要他醒过来,我就再也不见他了……”
陈母看着女儿的嘴角渗出血丝,不忍却又愤恨,似锦抓住陈母的裙角,小声说:“妈……求你了……就一个星期,就让我在这里照顾他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不管他有没有醒过来,我都不再见他了……”
后来许绍辉问她:“你爸妈如果不同意怎么办?”
似锦拿着沾满纯净水的棉签给秦风擦嘴唇:“不会的,知女莫过于父母……”
这几日许绍辉看着她照料秦风事无巨细,本想过几天再和她说这件事,但又怕越晚说她越难过,毕竟有些事情早些有个了断比较好。
他走到窗边,眼睛看着窗外的高楼在心里默默筹措用词,他不敢转身看似锦,只好背对着她平静地说:“似锦,你走吧……”
“你说什么?”似锦惊讶地抬头看他。
“其实你爸发现你们有来往的那天,他一夜都没睡,直到你来电话他才睡过去,他每天晚上都去你们学校门口,看见你爸的车就赶紧跑掉……你手上那串珠子,是他去飙车赢来的……”
似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许绍辉顿了顿,接着说:“他明知道你们没有可能却还一直招惹你,他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他本来打算你过完生日就离开的……”
似锦的嗓子像是含了一枚青橄榄,酸涩难忍,她看着床上安静顺着的男孩子,他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瘦得颧骨都凸显出来。
她其实都明白的,他们两个人有着不同的人生,不可能有共同的未来,不是他来招惹她,是她自己也不甘心,不甘心放弃靠近他的机会……
她想起生日那天他说“再见”时笑得那样不舍,原来是在跟她道别……
她不是那种惯于纠缠的女孩,她心里很清明……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如果他醒了,你要告诉我……”
似锦把手里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又定定地看着秦风瘦削的脸颊,向前探身,双唇落在他的双唇上,冰凉干涩……
她缓步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不肯松开,她咬着牙,在心里默默地跟他告别:“再见……”
然后大步走出病房……
一个月后,许绍辉说,秦风醒了。
其他的一句也没有说,似锦也一句都没有问。
高考结束的那天,似锦走出考场,父母满头大汗地迎上来递给她一瓶冰镇矿泉水,天气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似锦面颊通红,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到许绍辉的短信,秦风今天要离开这里,她脸色大变,扔下手里的东西,惊慌地狂奔出去。
彼时的天空澄澈如洗,骄阳热烈地烤炙着大地,似锦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从耳边划过的风都热辣难忍,双腿越来越没有力气,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蹲在路边嚎啕大哭,泪水掉在地上,瞬间就没有了痕迹……
秦风,我们再也不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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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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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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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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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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