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玉后退一步,面色不虞,陆庭上前支开几人,叱道:“安静,大人有话问你们。”
护卫在旁的暗探利刃半出鞘,院中立马安静下来。
“杀害林荣的凶手本官这里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诸位当中若有知情不报之人,视为凶手同谋。”陆宸玉的视线滑过凑在一起的女人们的脸上。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不是说爷是病死的吗?”
陆宸玉看向那处,陆庭拨开人群将说话的女人带出来,问道:“你听谁说的?”
女人怯生生道:“是小姐说的。”她口中的小姐便是林氏,像是怕被记恨一般,说完她看着身后补充道:“姐妹们都听到了。”
江挽被周围浓重的脂粉香熏得够呛,又听一群女人边点头边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脑袋隐隐作痛,分出一分心神在她身上的陆宸玉立即意识到,当即冷声道:“本官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若再有人吵嚷便去牢里冷静冷静。”
这时人群中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陆宸玉点了下头,陆庭便道:“有什么话出来说。”
从人群中出来的是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的衣裳用料很粗糙,她白着一张脸走到陆庭跟前,哆哆嗦嗦道:“大人,我,我有话说。”
“你若是知道什么便说出来,不必害怕。”陆庭见她的年岁不大,说话的语气放轻很多。
小姑娘仿佛被他安抚住,细生道:“少爷死的前一晚,奴婢看见小姐进了少爷房间。”
陆宸玉问道:“可是亥时左右?”
小姑娘回忆了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陆宸玉话音一转接着问她道:“亥时左右府中皆应睡下,你为何会看到?”
小姑娘先是被陆宸玉身上的气势吓得一哆嗦,随后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大人救救奴婢姐姐。”她眼中带着恳求,“奴婢姐姐是在少爷房中伺候的,后来少爷病得重了,小姐便说是奴婢姐姐没有伺候好将她关了起来,奴婢每夜都趁着府里人睡着偷偷给姐姐送些吃的,那晚奴婢给姐姐送完吃的正要回房就看见小姐进了少爷房间,人过了好久才出来,第二天奴婢听说少爷死了,奴婢不敢跟别人说,然后就被关在了这里。”
她朝陆宸玉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意,“求大人放奴婢姐姐出来,她真的没有不尽心。”
陆宸玉一摆手,身边有暗探离开,小姑娘见姐姐有救,脸上终于带出点笑容。
“若让你指认林氏你可敢?”
小姑娘愣了一下,在想林氏是谁,江挽小声告诉她道:“林氏就是你家小姐。”
小姑娘小脸一肃,“奴婢敢,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便是面对小姐奴婢也敢。”
江挽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面色羞赧,不多时暗探带回一位青衣姑娘,那姑娘便是小姑娘的姐姐,见到自己的妹妹她忙扑上前将人搂在怀里,陆宸玉派暗探给两人另外安排了地方,两人再三叩谢后方才离开。
院中的女人们都不傻,通过方才小姑娘的一番话已然有人猜疑凶手可能是林氏,面上皆带震惊,以为话已经问完有人就想要离开,可陆宸玉未开口没人敢动,陆宸玉将身旁的江挽轻推到身前,江挽拿出玉镯看向一众人。
“劳烦大家仔细看一看,可有人认得这只玉镯?”
江挽把玉镯放进里离她最近的女人手中,女人看过后摇了摇头传给下一个人,传了大半圈,就在江挽即将放弃的时候,玉镯停住了,一位目含不耐的小妾轻轻咦了一声。
“姑娘可是认得?”江挽走到她面前。
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叫过自己姑娘了,当所有人得知了她的出身之后即便面上不显,心里多少都是鄙夷嫌弃的,这一声姑娘让小妾抬头看了眼江挽,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鄙夷和嫌弃,她收起不耐,有礼道:“回姑娘,奴婢名叫桃娘,若奴婢没有记错这只玉镯是眉黛的。”眉黛便是那位上吊而死的小妾的名字。
反观其他女人,她们是头回见到这人如此恭敬的模样,眉黛没来之前,这院子里属桃娘最是得宠,平时见到她们恨不得鼻孔朝天,一副尔等不配与我为伍的样子。
“桃娘可知道眉黛是从哪得来的这只玉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挽只觉得话问出口后桃娘的面色尴尬了一瞬。
“这镯子是,是在老爷和夫人的院子里捡到的。”那天她和眉黛两个人得了林荣的准许跑去林家二老的院子里赏花,赏花没什么稀奇,不过是炫耀自己得宠的一种手段罢了。两人在花园旁相遇,彼此冷嘲热讽一番后桃娘发现离眉黛距离不远的土壤中露出了一抹翠色,她的视线眉黛自然注意到了,她先是用脚踢开土壤,当看见土里埋着一只玉镯后用手帕捏了起来,待清理干净后眉黛还朝她炫耀道:“这玉镯也不知是谁遗落到这里的,看着成色可真不错,可惜啊,你手慢了些。”
桃娘将事情说出,至于为何尴尬,是因为当时她若不是手慢了,那玉镯她肯定先捡到手里。回想起眉黛当日的做派桃娘眉眼间不自觉带上倨傲,虽然眉黛来后她没有原来受宠了,可不过是一只玉镯罢了,虽然给了眉黛她不甘心,但拿着捡来的玉镯耀武扬威也就眉黛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做得出来。
江挽怎么也没想到玉镯是这样到眉黛手中的,她朝桃娘道了谢,虽然对方是林荣的妾室,可在江挽眼中她不过是位命苦的姑娘,困于红尘,命不由己罢了。
话已问完,暗探将众人遣散,江挽走到陆宸玉身前,看着手中玉镯,“陆哥哥,你说林家二老会认得这只玉镯吗?”
陆宸玉拿起玉镯收入袖中,“我们去问问他们便知道了。”
算上陆庭,三人往林家二老的院子走去。林家二老的院子很安静,候在廊下的仆从们皆着缟素,见有人过来忙上前行礼。
“我家大人要见林老爷和林夫人。”陆庭声音沉稳。
仆人面带为难,“回大人,老爷和夫人自从少爷走后便病了,烦请您稍后,小的去请示。”
陆庭还要再说什么被陆宸玉拦下,仆人告罪后快步离开,不多时一位丫鬟跟在仆从后面回来了,丫鬟朝几人见礼,话说得很漂亮。Χiυmъ.cοΜ
“这人不懂规矩,劳烦几位贵客久等,奴婢这就来为贵客们引路。”
江挽走在最后,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景致,她对风水上面的东西一知半解,只能从庭院的构造看出替林家设计风水的人不简单,虽然风水上江挽并不了解,但阵法她却识得许多。
整座庭院以花园为中心,以假山奇石为阵眼,仿佛在压制着什么,若没有进到这里,恐怕谁都无法察觉,林家二老的院子竟隐含锁魂阵。
江挽步速加快走到陆宸玉身边,低声将发现锁魂阵一事告知,陆宸玉眸色一沉,看向不远处的房门。
丫鬟停下退到一旁,恭敬道:“夫人,贵客已到。”说完打开帘笼。
江挽初一进入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勾起前几日受伤吃药的回忆,胃跟着抽了下。
林夫人靠在软枕上,腿上盖着薄被,整个人照比江挽第一次见时明显瘦了许多。
“请陆大人恕不敬之罪,我实在起不来身。”林夫人声音虚浮。
“无妨。”陆宸玉入座,从袖中拿出玉镯放到手边,“林夫人可认得这只玉镯?”
林夫人身边的丫鬟上前小心拿起玉镯递送到她眼前,看清玉镯的一瞬间几人便注意到林夫人的神色不对,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萎靡陷入软枕中,眼中流露出惊恐。
陆宸玉肯定道:“看来林夫人是认得的。”
“我不认识,不认识。”林夫人慌忙否认,枯瘦的手推开眼前玉镯,视线再不往那里看,丫鬟将玉镯轻放回陆宸玉手边。
“林夫人定记得杨飞雪罢?”见她不承认陆宸玉并未执着,转而道:“若本官所查事情属实,三年前林家去过杨家,那之后不久杨家便举家离开了同里镇。”
林夫人面色更加灰败,只不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玉镯,什么杨家,什么杨飞雪,我都不知道。”
江挽叹了口气,“如果夫人您不记得杨飞雪容貌的话,看看这幅画或许能想起来。”
江挽看了眼陆庭,陆庭拿出暗探送过来的杨飞雪画像,展开摊在林夫人眼前。
这一下林夫人是彻底不好了,她开始大口喘息起来,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看就要上不来气了,这时从内室出来一人,那人冲到林夫人身边动作轻柔地捋着她的背部,试图帮她平复呼吸,来人正是林老爷。
等林夫人恢复正常了林老爷这才坐到一旁,叹道:“唉,玉镯我们识得,杨飞雪我们也认识。”
林夫人伸手一拽,林老爷摇了摇头,拍了拍妻子的手,说道:“三年前阿荣不懂事,惹了杨家的姑娘,我知道事情是阿荣做得不对,那姑娘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偏激了些,我们不同意她嫁进来,她便生出了许多事端,后来没办法了,只能由我们亲自出面劝杨家离开同里镇。”
江挽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什么叫“那姑娘是个好孩子,就是性格偏激了些”,林老爷这明褒暗贬的话让她心中升出怒气却又无法宣泄。
父母爱护子女,觉得自己家孩子尽是好的,这没错,可却不该随意贬毁别人家的孩子,那也是人家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
“杨家肯离开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陆宸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老爷。
“哪会那么容易啊。”林老爷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看着手边茶盏,“我们花了许多银钱才将杨家请出同里镇。”
陆宸玉敲了敲桌面,“那这只玉镯呢。”
林老爷看过去,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镯子是杨家那姑娘交给我和夫人的,她让我们代她送给阿荣,说是留个念想,我们也如实给了阿荣,可那孩子对杨家姑娘并无多少情分,许是转手扔了或是送给了房内人。”
陆宸玉没再说什么,起身带着江挽和陆庭离开了,出了林家后江挽问道:“陆哥哥为何不问问锁魂阵的事?”
陆宸玉看着林家大门上的牌匾,眸色微冷,“林成业未说实话。”那玉镯的成色极好,价钱也不是杨飞雪能负担得起的,怎么可能会是她送给林荣的。
林成业是林老爷的全名,陆庭看了陆宸玉一眼,看来主子这是气急了。
“派人暗中保护那对姐妹和叫桃娘的妾室。”
陆庭回神,沉声领命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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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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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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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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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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