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您快别说我了,衙门里来人了。”捕头急得够呛。
“衙门哪天不来人?”知县不以为然,“把人撵出去,就说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升堂。”
“怕是不能不升堂了。”
知县右眼一跳,看向自己小舅子,“什么意思?”
“姐夫,是大理寺少卿,朝廷的大理寺少卿派人送了具尸体去衙门。”
知县这回坐不住了,他着急从躺椅上起身,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摔在地上也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带着捕头往衙门跑去,边跑他还在边想,同里镇这是来了个祖宗啊。
于是这一日,百姓们看见一幅奇景,往日里总是官威甚重,连出恭都恨不得乘轿的知县老爷竟然徒步上街了。
带着小舅子的知县紧赶慢赶总算比陆宸玉快了一步,他胡乱抹了下脸上累出来的汗,老实地站在衙门口等着,远远地就见来了两个骑着马的公子,两人中走在后面的一身护卫打扮,待人走近后,知县极有眼色地朝前面的公子拱手道:“同里镇知县徐源,见过大人。”
陆宸玉下颌轻点,“带路。”
徐源一愣,带什么路?往哪带路?
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小舅子,徐源脚下迟疑地引着人往衙中走去。
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陆宸玉突然停住,徐源跟着停下,见陆宸玉脸色不渝,他便不敢随意开口了。
“衙门的陈尸所设在此处?”陆宸玉扫了眼不远处的衙门正堂。
徐源这才想起之前小舅子提过的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送了具尸体过来一事,心下一凉,他感觉自己的仕途要走到头了。
徐源傻愣愣的站着,后面的陆庭上前一步冷声道:“烦请告知陈尸所在何处。”
陆庭虽是陆宸玉的护卫,但官职比一个小小的同里镇知县要高出许多。
徐源都没敢看两人的脸色,低着头将人快步带到衙门陈尸所外。
陈尸所所处位置极为偏僻,停放尸体的屋子外面被栅栏粗糙围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郊外的简陋义庄呢,院中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陆宸玉走到陈尸所门前,伸手推了下,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林荣的尸体正僵硬地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
徐源也是没想到衙门里的陈尸所竟然如此破旧,他靠着妻子娘家捐的钱弄了个小小的知县当,自当了知县后,一件正经案件没有办过,更别提衙门内停尸的地方了,更是从未来过,所以怎么会了解呢。
陆宸玉没说什么,只淡声道:“传仵作来。”
徐源脸上的汗源源不绝,断断续续道:“回大人,之前衙门并不忙,下官就让,就让仵作回家了,下官这就派人去寻,请大人稍等,稍等。”
说完也不管是否失礼,带着小舅子捕头就小跑了出去。
陆庭见主子的脸色难看,便将之前查杨飞雪时顺手查到的事情道出。
“三爷,同里镇因为贸易往来多,所以具体实权并不在知县手中,不过是挂名而已,这徐源的夫人娘家花了不少钱给他寻了个知县当,不管事便不用担责,徐源这个知县便一直混到现在。”
“在后面掌控同里镇的人是谁?”
陆庭压低声音,回道:“是陈将军。”
陈将军陈寻,以布衣身份一路拼杀,于大小战役中频立战功,得新帝重用,算是青年武将中的第一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与同里镇扯上关系?
陆宸玉眉心轻皱,思索片刻吩咐道:“给京中去信,让待命的暗探去调查陈寻,差出来的所有信息都呈给皇上,让他们小心些,若引得陈寻怀疑便悉数退回原位,待我回京。”
陆庭点了下头,从袖中拿出竹哨吹响,不多时出现了个暗探,在陆庭仔细交代过后,那名暗探朝陆宸玉行了个礼,随后再次消失隐回暗处。
一刻钟之后,徐源终于带着仵作回来。
“验明尸体死因。”陆宸玉看向林荣尸体。
仵作拘谨地点了点头,抱着小包袱走进停尸房,没过多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走到陆宸玉跟前,背脊微弯,不敢抬头。
“大人,里面那人是被憋死的。”
“窒息而死?”陆宸玉若有所思,然后问道:“可能确认死亡时间?”
仵作点了点头,“回大人,根据尸体尸僵程度可以推算出死亡时间约是亥时末。”
陆宸玉点头道:“有劳。”
仵作急忙摇头,连说不敢,之后陆宸玉留人在衙门等待林荣的尸单,然后带着陆庭回了程家。
早就回了程家的江挽正坐在房门口等陆宸玉。
午后温度正好,阳光透过树枝间隙投射到江挽脸上,她闭着眼,心中愈发宁静起来,蝉鸣声还在远处响着,时断时续,江挽有些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
一阵脚步声伴着蝉鸣传入耳中,江挽以为是陆宸玉从衙门回来了,急忙睁眼,却看见林氏站在自己面前。
林氏没有被关起来,原本陆宸玉是要暂时将林氏关进大牢的,可面对程竹的请求他到底还是放了林氏一马,而江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氏没有因此吃一堑长一智不说,反倒又凑到了自己跟前。
林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石阶上的江挽,面带嘲讽,“果然是生在寒酸人家,行为举止竟如此不雅,若叫外人看见,还以为我程府的礼教出了问题。”琇書網
听了林氏的话江挽满脸疑问,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人身攻击起来了?
其实江挽一直觉得林氏的性格有些极端,从一开始她刚去林家的时候林氏就很是排斥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江挽看得出来,那之后无论自己做什么,林氏眼里都带着轻视,反观林氏对林荣,说是胞姐却更像母亲,林氏对林荣的疼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江挽的出神更像是对林氏无声的漠视,她脑袋里始终紧绷着的线一瞬间突然断裂,心里堵了一口气,好像不发泄出来便不行,于是她伸出了手。
江挽被猝不及防地推倒,林氏的力气很大,江挽后背磕到石阶上,脑袋更是狠狠地砸了一下,她眼前发黑,两边的太阳穴跳着疼,整个人躺在那里无法起身。
林氏尤嫌不够,上前一步就要跨坐到江挽腹部,却突然被身后来人大力扯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陆宸玉的脸色从没有如此难看过,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疼到不停抽气的江挽,没有看地上的林氏,也没有看跟着赶过来的程竹,只寒声吩咐道:“陆庭,把人看好。”
这回程竹是真的没脸请求陆宸玉放过林氏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妻子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印象中的妻子始终进退有矩,如今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
陆宸玉将人轻柔地放到床榻上,脑中不停回放着林氏推人的动作,他罕见地开始责怪自己,若是他不顾程竹的请求而执意将林氏关起来,江挽便不会受伤。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般,江挽颤抖着手拽住陆宸玉,小声道:“陆哥哥,我只有一点疼。”
陆宸玉接过她的手,坐到床榻边,垂眸不语。
没一会儿程府的仆人将大夫送过来,陆宸玉让开位置,大夫摸了摸江挽的脉象,又看了看她头上的伤,捋须道:“背上的是外伤,倒还好说,只是这头上,恐怕要静养些日子。”
大夫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写出方子,交给陆宸玉。
“这药每日三次,什么时候夫人的头不疼了再停药。”
陆宸玉收好药方,在大夫离开后问候在门外的陆庭道:“暗探中可有女子?”
“有的,编号十六的暗探便是女子。”
“将她叫来。”
陆庭领命出门,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姑娘回来了,那姑娘走到陆宸玉面前,拱手利落道:“属下暗探营十六,见过主子。”
“夫人醒后让夫人给你赐名,从现在开始你跟在夫人身边,不论是谁,若想伤害夫人,你便不必客气。”陆宸玉将手中药方递给她,“每日三副,去给夫人熬药罢。”
陆庭以为主子叫十六是有什么吩咐,没料到是让十六给夫人做丫鬟,暗探营的人都是主子精心栽培出来的,身手个顶个的好,虽然给夫人做丫鬟有些大材小用,但陆庭心里是替十六高兴的,能够跟在夫人身边,既说明了主子对夫人的重视,也能让十六活在阳光下,不必再隐于暗处,做个一辈子不得见光的探子。
江挽是被药气冲醒的,因为背部和后脑勺受了伤,她就只能趴在床上。
陆宸玉见她醒了起身上前,他弯曲双腿,半蹲在江挽床边,保持视线同江挽持平,然后才端起旁边放着的药碗盛起一勺药递到江挽嘴边。
“把药吃了就不疼了。”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哄人的意味。
见陆宸玉有一勺一勺喂自己的意思,江挽急忙伸手制止,她接过药碗,利落地大口喝完,最后被苦得皱巴着脸。
站在一旁被两人忽略的十六就在这时走到江挽面前,抱拳大声道:“请夫人赐名。”
十六颇有江湖气质的动作让江挽脑袋一抽就要抱拳回礼,无奈牵动了背部伤口,这一动弹脑袋也跟着晕了起来。
陆宸玉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十六有些后悔,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丫鬟真的能看出江挽身边谁想伤害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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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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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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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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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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