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仙鹤面具,还是熟悉的不见五官。还是披麻戴孝般的白衣缭绕,还是一抹抹雪亮无情的铁画银钩!
这次的羽人数量不多仅有两人,左右对立在城墙之上。周游并没有打马回返,他清楚即便是逃也决然逃不掉。上次拐子马救他已然是伤痕累累,眼下不知还有没有逃走的力气。与其花费力气做无用功,莫不如说坦坦荡荡接受既定的命运。
想到这里,青衫道士将白猫绑在马背上,随即昂着脑袋迎向城门。
“我知道你们是来杀我的,之前两次有公羊千循和李眠将军作保,眼下我孑然一人,你们再无忧患!”
他朗声出言,声线微微战栗。
眼下并不是谋略智斗,冰冷的铁器下谋略不堪大用。周游向来都是贪生不怕死,但他现在和刚下山时心境改换了许多。可能是因为那个憨憨傻傻的绣花将军,可能是因为那个还没有找到的古怪师父,也可能是因为地牢里那个处心积虑又斗不过自己的操心师弟。
简言之,因为心有牵挂,所以恐惧滋生。
两个羽人缓缓自城墙上飘落,周游迎面而上,和其打马走到了一处。
“你们处心积虑的要杀掉我,难不成是一路跟着我来到青阳?”
这话散在空气里,对面的羽人和以往一样没有丝毫回应。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不说话,但行走江湖凡事都要讲规矩。菜市口的刽子手在砍头前都要吼两嗓子,你们什么缘由都没有就把我杀了着实不太地道!”
此话说完,面前的羽人还是呆若木鸡。他们缓缓举起手里的铁画银钩,好似脚下生烟一般朝着周游飘来。但在周游眼里看去,无异于地狱里勾魂押送的鬼差使者。没有情感也没有喜怒,甚至萦绕周身的杀意都变得诗意了几分。
“哎,和哑巴讲道理,我也真的是不讲理。”
周游自嘲地晃晃脑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够如此诡异飘忽,又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他的人头。他自小便在不周山上长大并无仇家,下山后依旧是寂寂无名之辈亦没闯什么名堂,为什么眼前这些怪人要像债主一般揪着自己不放呢?
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意味,但眼下事关生死,他也顾不上思考前因后果了。
翻身下马,大力拍了一下老马的臀部。拐子老马吃痛发足狂奔,跑了几步见周游不走又折返回来。周游手上加力嘴巴厉声呵斥,三番五次后总算是将其赶跑了。
“老马是我师父的,归去来兮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猫。你们和我的仇怨不要牵连其它,若真要我的命,拿去便好。”
这话是笑着说的,只不过一边笑一边流泪。周游的嘴巴微微抿起,表情满溢不甘与惦念。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种即将暴死的因果。
羽人左右上前,没有只言片语的废话,举起手中的兵刃直接斩头!
半睁半闭的死鱼眼睛彻底闭上了,周游站在夜风里不去瞧看,耳畔传来两股金属划破空气的摩擦声。但诡异的是身上并无痛觉,那声响也如刹车般于脖颈骤停,铁画银钩上的寒气带着风雷之势吹到皮肤上,搞得两侧脖颈霎时结了一层冰凌剔透的寒霜!
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曲清冷的笛声,似山中老泉,似高山孤鸾。
周游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他的视线被两张诡异的仙鹤面具塞满,毫无感情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两侧脖颈还是那般刺骨寒凉,他不敢轻易移动分毫,生怕铁画银钩上的真气割断自己的筋脉!
那首曲子还在吹奏,只不过笛声愈发激烈,甚至激起了官道上的层层清雪。
两个羽人竟变得分外古怪起来,他们的脑袋不规则地微微痉挛,似乎在和笛声做着某种无声的抗争,亦好似在做着某种难以取舍的抉择!
曲子越来越紧张热烈,四周街道飞檐上的雪全部漫天飞舞起来,两个羽人也变得更加稀奇古怪。他们握着兵刃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但却依旧不发一言,看起来像是两个失去机簧的傀儡提线木偶般咯吱作响,仿若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般频率急促。
直到,仙鹤面具下滴淌出一串殷红的浊血,在白雪与羽人白袍上绽出妖异血花!
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
血花掉在官道的雪地上,白里透红,刺目耀眼。
“你往后退,他们奈何不了你的。”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上方传来,说罢马上又继续吹奏接上笛声。周游闻言还是不敢妄动,但他两侧脖颈已经被刀气熏染的麻木无觉。
“你若是再拖下去,寒气冻住了血脉便会伤及心肺。赶紧退出去吧,我撑不了太久。”女声又急促说了一句,随即笛声更烈,但明显已有吃力感。
周游也不磨叽,壮着胆子把脑袋从两把铁画银钩间撤了出来。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他扭了扭已经发僵的脖子,随后赶紧朝着笛声的方向撒腿就跑!
在逃命这件事情上,青衫道士向来都很积极。之前是绝死之局挣扎已无意义,现在有了生的希望,青衫道士当然不会放过这捡来的活命机会。
因此他跑的分外张扬,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瞧瞧吹笛子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只用余光瞧见了一个白衣少女坐在一侧屋檐上,转瞬间便躲到了道旁的客栈里关紧了门窗。
而屋檐上的女子亦是有些发愣,她望着下面这个连滚带爬的青衫道士,没忍住抿嘴露出一抹淡淡浅笑。
飞身而下,少女左手持笛继续吹奏,另一手寒芒闪烁一击穿喉!
两个羽人就这般被抹了脖子,没有挣扎没有喊叫,就这般委顿到地上安静死去,血像莲蓬般喷洒地到处都是,热气混合着白雪凝成一簇簇鲜明的红色冰碴。
少女没有多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而是快速跑到客栈里把周游拎了出来,随即脚下生风轻功大展,轻飘飘地带着他落回了方才栖身的屋檐上。
周游被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折腾搞得晕头转向,但嘴炮的秉性还是丝毫没有改。
“那两个家伙就这么死了?这么容易?”
的确,据他所知羽人乃以兵御道,既通晓武功又熟悉道术。眼下被这少女一招抹了脖子,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
少女在他身旁一直喘着大气,似乎方才的连贯动作耗费了太多体力。周游瞧瞧瞥她一眼,不过没有看清眉目,双眸就被起起伏伏的高耸胸脯给吸引住了。
这个发誓要娶红尘大世十九列国里第一美人的离经叛道的道士又开始思春了,他从不否认自己是好色之徒,只不过他的想法向来都是为世道所不容的。
“你别看了,再看我挖你双眼。”
少女这话虽凶厉,但语气却温柔绵软,甚至有些害羞胆怯。周游听罢后眼神上移,见到了一张俏生生不亚于灵瑜的灵动脸蛋儿,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方才的雷霆手段究竟是不是眼前人做的了。
“人真是你杀的?你是哪来的小妹妹?”周游又恢复了一脸坏笑。
“你别这么叫我了,我有名字的,我叫李婧司。”
李婧司抽出方才使用的兵刃,正是一柄雕花精致的峨眉刺:“他们本来我是斗不过的,不过他们害怕我们峨眉的丝竹绕梁,我才能够侥幸得逞。我武功其实不好的,若是师姐在此,根本不用吹笛子这般麻烦的。”
“你是峨眉的人?”周游乍听此话立刻紧锁眉头,他看了看峨眉刺,又仔细看了看婧司的眉眼。
“怎么了?”李婧司被他看得又脸红了。
“没什么,就是看你长得漂亮,像我娘!”周游双手托腮地盯着她,李婧司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家伙,但偏偏又无冤无仇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低着头娇嗔地回嘴:“山下的人都像你这样油嘴滑舌吗?”
“山下?”周游闻言一愣,随即明了所指峨眉山:“我不清楚,油嘴滑舌的不少,但油嘴滑舌还长得这么帅的就我一个。不瞒你说我也是从山上下来的,我这次下山也想找找我娘,我从没见过她,但我师父说她就是峨眉弟子。”
说到这些贴心的话,周游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但还是没有放下调戏李婧司的兴致。
“你娘叫什么,你又是谁?”李婧司乍一听闻此话亦是来了精神,毕竟随手救了个人便和峨眉有所渊源,当然也只有她这种天性纯良之辈才会别人说什么都信。
不过,周游的话却是真的。
当初初下不周山时,在山下马厩里他便和看马大汉说过峨眉。本来下山只为了找娘找师父顺带给猫治病,谁知进了庙堂江湖便开始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我师父没告诉过我,我叫周游,不周山上修道的游方道士。”周游说罢,朝着下方看了两眼,谁知这么一看又是惊诧莫名——
尸体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两簇野火,还有两只被烧焦的仙鹤面具!
“这是何故?”周游眉间微皱地看向李婧司。
“稽查司的人随身佩戴火石,临死或被俘前都会引火自焚,因此时至今日还未有一位成员暴露过真实身份。”
李婧司俏生生的回应,对周游并无避讳。不过在她看来周游也没什么威胁感,毕竟一个不会武功逃命屁滚尿流的小道长,实在是让人生不起什么警惕感觉来。
“稽查司?哪个国家的组织,做什么的?”周游还是第一次听闻此话,当下对李婧司也稍稍正色起来。
“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不知来处亦不知行踪目的,鬼魅行踪世间,稽查不平乱象。这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李婧司喃喃。
“不对,你有事瞒我。”周游微微皱眉:“稽查司一事,中都府道门千字辈大师兄公羊千循都不知晓,儒门杀人书生文般若亦不知晓,你一个峨眉弟子为何偏偏知晓?”
李婧司闻言并不慌张,神色笃定只是依旧脸颊泛红:“你自己也看到了,稽查司向来都是不留痕迹。若不是他们和我们峨眉有些联系,我也不会知晓此事的。笛音绕梁也是门中辈辈相传的克制稽查司之法,只不过具体因果我就不知晓了。”
此话说罢,周游显然还是半信半疑,李婧司指了指下面的仙鹤面具:“我们峨眉的宗物便是仙鹤,稽查司以仙鹤行事本就在抹黑峨眉,多年来门中对其亦是深恶痛绝见者必诛,所以今天即便是不救你,我也是要杀他们的。”
说到这些杀伐的话,李婧司很显然并不在行。她唯唯诺诺好似做错了事情的娃娃,一边擦拭着峨眉刺一边不住祈祷着某些门中话语。
“峨眉嘛......现在稽查司三番五次地追杀我这个无名之辈,难不成也是知晓我的身世和峨眉有所关联?”
周游双臂拄膝抱住下巴,双眼依旧半睁半闭,脑子里已有了无数推演。
“你若是知晓母亲名姓,门中倒是容易查询的,莫要焦急。”李婧司说完此话便静谧下来,她从来都不聒噪,只是感觉这样和周游孤男寡女的坐着微微有些尴尬。
“关键是我不知道,所以我还得先找到我的师父。姑娘你今日救命之恩我记得了,日后若是有事需要相助,随时拿这支笔来寻我便好。莫要感觉我在胡吹大气,毕竟在有些特定时候,我觉得我还是挺有用的。”
道士说完抿嘴坏笑,李婧司有些懵懂地收下他递过来的毛笔,嘴巴一顺也回了一句:
“我真的是顺手救你的......还有就是我刚刚下山,一直和师兄师姐们在一块儿,你赶紧走吧,被我姐姐看到她会找你麻烦的。”
言罢,李婧司飞身跃下屋檐,没有回头看道士一眼便消失无踪。
这场短暂的邂逅令周游有些恍然,在鬼门关就这般又稀里糊涂地走了一圈儿,他此时却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劫后余生的感慨上。半睁半闭的眉眼紧紧皱起,望着不远处黝黑的城门轮廓,一时间有了更多繁杂的思绪。Χiυmъ.cοΜ
“峨眉来到青阳,定然也是要染指陵阳事端。眼下不知是敌是友,真让我操心......”
喃喃一语还未说完,道士站起身子抖抖衣袍。天上的清雪还在飘洒,他扬起雪白的脖颈,望着静谧如死寂的青阳城,忽然间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情,表情随之也变得悲怆起来。
紧接着,青衫道士朝着李婧司离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悲惨大吼——
“姑娘!我下不去屋顶啊!在这里冻一晚上会感风寒哒!救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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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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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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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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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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