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禅现在无从思考,好像连所有的思维能力都消失了,只觉得这片白光在缓缓地变化,就像滴在水里的颜料,不同颜色叠加后,飞快变成诡异的色调。
又是那种令他厌恶的紫色。
在那片紫色中,无数画面从韩禅的脑海中飞快闪过。
中学的操场,为了吸引姑娘的注意,故意坐在体操台上抽烟,结果被呛得涕泪横流,将烟头摁灭的时候,韩禅看到一只虫子正缓缓爬进烟丝里……
再往前,应该是小学的某个夏天,韩禅在公共游泳池里游泳,跟小伙伴比憋气,沉入水下后,韩禅看到游泳池一角的青苔,看到一些虫子在青苔中缓缓浮动……
更早的记忆里,韩禅还穿着塑料凉鞋,和一群小伙伴在沙坑里挖沙子。
“看!虫子!看我弄死它!看!先揪掉一边的翅膀,你们猜,虫子没了一个翅膀还能飞吗?会不会飞歪了?”
“别动!你怎么这么残忍!虫子也是有生命的,它也知道疼!”
“哈哈哈!小人虫又来了!他总帮虫子说话,他也是虫子!小人虫!小人虫!”
这段记忆浮现在眼前时,韩禅觉得好像触电了一样。
其实后来很多年里,韩禅经常想到这段画面,尤其是开始在杀虫公司上班后,他总是做起这个梦,梦里的一切无比真实,让韩禅百分百肯定那就是曾经发生过的,是他童年时的记忆,他还在照片上看过自己穿着那双塑料凉鞋和黄色短裤。
然而,让韩禅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在这段画面中,他才是那个小人虫?!
究竟是记忆被篡改了,还是这段画面本身就是假的?韩禅在虚实之间左右摇摆,觉得整个人都快裂开了一样。
可他现在无法思考,不能做出判断,所有的片段都是在强制地灌入眼帘,而冥冥之中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其实他才是那个小人虫。m.xiumb.com
这让韩禅感到恐慌,整个人都快疯了,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被颠覆。
而想到这一点后,他恍然发现,不是虫子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其实一直以来,它们都存在着,只是被韩禅忽略掉了,那只钻进烟丝里的虫子,那些游泳池里面漂浮的虫子,其实他都看到了,只是被他藏在潜意识里面,可他还是曾经关注过它们。
自己到底是谁?
韩禅曾以为关于杨广亮和韩烁之说的话,那些执念只是因为他被身边的太阳、褚锵和陈仙围绕着,被他们每天说的话给影响了。
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其实是在更早之前就扎根在他心里的。
仿佛是接受了这个想法之后,眼前那个关于小人虫的片段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韩禅看到画面中的自己被孩子们推搡着,最后拼命抓起了土里那只奄奄一息的虫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
他进了一座筒子楼,轻车熟路跑到楼上,来到他曾在梦中看到的那扇铁门前,用力敲门。
门被人打开,一个人来到韩禅面前,他只能看到腰一下的部分,但知道是个男人。
“又没带钥匙?”男人从门上的挂钩上摘下一把钥匙放进韩禅胸前的电子表里,“说了多少次……”
“爸!”小韩禅拖着哭腔,“虫子!快救救虫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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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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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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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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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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