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是吧。”我说道。
那姐弟俩才直起身子,并拉开距离。
木西用纸巾抹了下脸,对我说:“我正在康复中心,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但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我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我问他是哪家康复中心,他说是友爱康复中心,“你们警方如果能早日破案,就是对我们家属最好的交代,其他的都是空话。”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有点深意。我倒不介意,受害者家属我见得多了,比这说话更激进的,不在少数。
“地下室的门关着,我们想进去看一下。”刘队走过来说。
“好的,我带你们去。”说话的是秦涵。
原来这别墅里面还有地下室。
通向地下室的路是平缓的,慢慢向下延伸。实际上,从一楼到二楼,除了楼梯,也有一个同样斜度的坡面,应该是方便木西轮椅行走吧。
秦涵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里面光线很暗,她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地方不大,摆放着各种乐器,和音乐相关的书籍,以及一个屏风。
“平常这里是我弟弟创作的地方。他很看重这个地方,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打扫。”秦涵解释道。
我的手在钢琴和书面上抹了一下,没有一点灰尘。
“你弟弟经常来这里吗?有没有规律,比如每天晚上都来,还是一周一次,或是一周两次?”我问道。
“这是不定的。因为创作这个东西很难说。有时候,灵感上来了,就进来了。”
“进来一般呆多久?”刘队问,因为我们看到屏风后面还有一张单人床,上面有被子和枕头,也是整齐地摆放着。
“也是不定。有时半天,有时会好几天,甚至一个月都有。”
很快,有同事进入地下室做现场勘查。秦涵摇了摇头,可能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但没有说什么。
走出地下室后,我请秦涵跟我们去队里配合做模拟画像,秦涵一口答应了。
离开家门时,她轻轻拍了拍木西的额头,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她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手套戴上了。m.xiumb.com
到了刑警队,夜幕已经彻底闭合了。
办公室的白炽灯下,我、秦涵,还有一个模拟画像师坐在一起。随着秦涵的描述,那个画像师的笔在纸上刷刷地画着,不时做着修改。大约将近半个小时,一张画像出来了。
这张画像得到了秦涵的充分肯定,“对,就是他,就是他!”她的语气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给他们一人倒来了一杯水,秦涵没有喝,她迫不及待地问我:“有了这张画像,凶手是不是很快就能抓到?”
我不能给她肯定的答案,但也不忍让她陷于绝望之中,“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有了这个,破案的可能性会提高很多。”
她咬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声:“麻烦你们了。”
我拿着画像去了二楼,那里正在召开专案组会议。将画像提交之后,我又返回到了刚才绘制模拟画像的那个房间。模拟画像师已经走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秦涵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她微微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朝外走。
我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地融入到警队门口的黑色中,然后又出现在昏暗的路灯下,在路面上形成一个时长时短的影子。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我嘀咕了一声,钢管舞。
我对这种职业没有歧视,靠自己的劳动和本事赚钱无可厚非。在现实中,我没有见过有人跳钢管舞,只有在电视里面见过一些跳钢管舞的视频,给我的印象,跳这种舞的女人身材都很性感,包括她们的手,通常也很灵动。我无法想象,秦涵的义手是怎么轻巧地抓住钢管的,甚至我感觉她根本都不像是跳钢管舞的。
她从下午就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薄毛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裤,黑色的头发直直地垂到腰际,给人的感觉温婉、大方。
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疑惑,我上了楼。
二楼的会还没有开完,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图,还标有各种箭头和标注。大家热烈地讨论着案情。我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刘队站在最前面,声音很大,手指时不时地敲击着桌面,“很明显,现场被破坏掉了,脚印很乱,血迹也很乱,连弹簧刀柄上的指纹也乱七八糟的,至少有三个人的指纹。”
队员们都说从他们进入现场就是如此,他们很严格地遵守了现场勘查纪律。“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嫌疑人男性,中等身材,五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职业可能是修理工之类的。画像已经发布到了天网。希望能带来一点突破。监控那边呢,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人回答,刘队的脸色开始不对。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实习生,他进来就对刘队说:“风华美郡大门口的监控查了,确实查到了一个和模拟画像上很接近的人,进来时是下午五点钟,离开的时候是五点五十分。”
“法医鉴定死者死亡时间是下午五点十分到六点十分,这点对上了。你把视频传给我和许队一人一份。”
实习生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还有呢?”
“什么?”实习生紧张地问。
“风华美郡里面没有监控吗?”
“报告刘队,秦家的监控已经停用好长时间了。能看到他们家别墅情形的只有一家,但那户人家还在国外,监控有没有在正常使用,我们还不清楚。”
“马上联系那户人家。另外,你再去查一下,风华美郡大门口附近有哪些监控,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刘队说着,指着其中一个同事,“你去帮他一起弄。”
那个同事和实习生都离开后,继续有人发言,我想了想说道:“另外,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查一下那条项链的下落。据死者女儿讲,那条项链价值一万块,是死者的儿子送给死者的,如果凶手图财,那么就会想着脱手,所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队直点头,“对对对,去查一下首饰收购点,不管是大的小的,一个都也不要漏掉。”
会议又进行了十五分钟才结束。
我看了下手机,关于死者柳小环被刺身亡的消息已经袭卷了各大网页的头条,评论里有很多“木西挺住,木西加油”的声音,更多的是期待警方早日破案。
“压力不小吧,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战。”刘队歪过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
他明明走了,但又回头两步,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现在不比从前了,需要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你就没替麦芽考虑一下?”接着,又捶了下我的胸口,质问道,“老单着算什么事啊,单一辈子?”
“顺其自然吧。”我挠了下头。
“鬼扯!抓紧点。”他呵了一声,大步离去。
我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
麦芽出生的那一天,就是我的妻子陈苏去世的那一天。我和陈苏在高中时相恋,上了大学后,我们两个城市来回地跑,大学毕业后,我当了实习刑警,她则进了当地疾病预防中心工作。后来我们结了婚,婚后三个月,她就怀孕了。第二年,她生麦芽的时候,因大出血而死。
那段时间,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感觉跌落了万丈深渊,若不是因为麦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一开始,妈妈从老家过来照顾我和麦芽,后来妈妈身体也不太好,回了老家,照顾麦芽的任务便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陈苏去世后,不少人给我介绍过对象,我都拒绝了。可能在我的观念里,我觉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无法真心地对待麦芽。我不忍心麦芽受到半点委屈。
下楼时,我看了下时间,现在麦芽应该已经睡了。
街道上很冷清,白天的喧嚣已经完全沉寂。我摇下半边窗户,凉风袭了进来,感觉大脑清醒了很多,但是,肚子突然饿得慌。我想起麦芽的话,“爸爸要记得吃饭哦”,不禁内心苦笑了一下。
车经过一个公园门口时,旁边有一个卖夜霄的摊位。经营这夜霄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有说有笑,琴瑟和弦的样子。我将车停在路边,在一个小桌前坐下来。
不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上来了。
馄饨很快见了底,我就着汤吃着油饼。无意中一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水红色的薄毛衫、牛仔裤、齐腰的长发,没错,就是她了。
她坐在离我相隔五米远的地方,打着电话。因为背着我,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声音却时断时续地传过来,“不,你不能……”她不断重复这几个字,声音有些急促,好像一直在说服电话那头的人。
母亲刚刚去世,正值悲恸之际,她跟谁打电话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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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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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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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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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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