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两个月里,虽说老板受伤住院,但是戴春春也没闲下来,她甚至还把安杰叫到了g市来,安杰匆匆赶来,先是抱着齐冲痛哭流涕一顿,然后听说了霍浔出了车祸,又跑到医院抱着他痛哭流涕了一顿。眼泪糊了一片,霍浔还在装失忆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安杰看了他这幅模样,又是一通唱戏似的大呼小叫,还是戴春春连哄带骂才把人安抚好。
“吃完了吗?”霍浔收起报纸,看见齐冲点了下头,“那我们走吧。”
霍浔踩着众人的注目礼走进了办公室,桌子上早就已经摞了一堆等待处理的文件,戴春春跟了霍浔这么多年,办事还是很妥当的,再加上一个安杰,两人指导着项目组把工程理得井然有序,项目现在几乎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甚至不需要霍浔再费什么心思了。
很快,两周以后,商业街的项目终于尘埃落定。
霍浔带着项目组举办了庆功宴,戴春春有点喝醉了,这是她第一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戴春春朝霍浔举起酒杯,大着舌头说:“霍总……你刚住院那、那会……我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生怕砸了您的招牌,还好有小冲和安杰陪着我……”
霍浔笑眯眯地喝了口酒:“知道你辛苦了,这次给大家一个公费旅游的奖励,三万以内的花销我全部报销,大家想去哪呢?云南?香港?台湾?”
底下的议论声叽叽喳喳,齐冲漫不经心地向,有点心酸,霍浔哪怕失忆了,还是一副花钱如流水的富家子弟模样,这少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扔出去了几十万。
“你想去哪里?”霍浔忽然扭过头来问齐冲。
齐冲愣了一下:“我?”
“对,”霍浔点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员工,“我们不跟他们一起。”
这时,戴春春突然跑过来:“老板,我们讨论了一下,大家想去云南呢!”
霍浔笑意盈盈地回了一句“好”,看着戴春春又欢天喜地地跑走了,旋即他恢复刚才的姿势,注视着齐冲:“你呢?”
齐冲没有回答,她忽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自己上一次旅游是在何时,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她刚刚从初中毕业,齐国安那段时间也正好不忙,一家人商量着趁这个机会出去旅游。本来他们一开始想的是去法国,可是临出发时齐冲的签证出了问题,他们不得不舍弃原来的方案,由出国游变成了国内行。
不过祖国地大物博,山高水长,一个城市一种风景,齐冲玩得很开心,他们去的最后一个城市就是婺源。
婺源同样是美的,可惜他们错过了油菜花的花期,临走之前,她还在恋恋不舍,拽着夏意的袖子,夏意还承诺了她,下次一定会在油菜花的花期来。
可惜,这个承诺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仍然没有兑现。
齐冲的心思一动,翘起嘴角:“我们去江西吧。”
“江西?”霍浔愣了一下,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知道齐冲选择那里一定有她的心结,霍浔点了点头,“好。”
一天一天过得飞快,齐冲带霍浔做完了临行前的复查。
医生围着霍浔鼓捣了半天,才得出结论:“恢复得不错,要继续注意休息。”
齐冲悬着的心骤然回到了心窝了,旋即,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那……医生,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推了下眼镜:“这个……不好说,有可能一周也有可能一年。”
齐冲挤出一个酸涩的苦笑:“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命运总是看似仁慈地夺走了她的珍宝,夏意是,霍浔也如此,缠缠绵绵,将齐冲的心用细线提起来,没着没落地在胸口里荡来荡去。
齐冲走出医生办公室,迎面撞上了霍浔的目光,纯澈清透,齐冲朝他笑了一下:“我们走吧,去买旅游要用的东西。”
齐冲挤出一周的时间并不容易,她本来想着商业街的项目结束后就立刻回到销售部,东西都已经搬了回去,还跟李彬彬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成想霍浔突发奇想要去旅游,没有办法,她只能向李彬彬请了一周的假期,顺便把齐小浔扔给他照顾,这个月的全勤奖算是正式泡汤了。
临出发前一天,齐冲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带的东西,这才上床睡觉。
齐冲如果第二天有需要早起的事情,心里就会像揣了一块闹表,她会自发地醒得特别早。
凌晨三点的时候,齐冲醒了一次,齐小浔不在家,也不会趁她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进来,整个房间空荡荡的,近乎于粘稠墨水一般的宁静让齐冲再次睡去。
而这一次睡着,齐冲就开始做梦。
她的梦境是支离破碎的,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清洁,她梦见自己从很多地方经过,有时候是高中的学校,有时候是许久没有回去过的齐家别墅,有时候是大学校园,有时候是公司,最后她停在了一间手术室的门口,除却门口的提示灯在红绿之间混乱地闪个不停,其余的地方都显得暗无天日,颜色单调而暗沉。她不知道手术室里躺的是谁,是齐国安?夏意?还是霍浔……
齐冲难受地在床上动了动,但是没有醒,她的梦里没有突然出现的怪物,也没有高耸的悬崖,而她似乎就是被困在真实又漫长的梦魇里,她面对着的只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扇煞白的手术室大门。
梦里,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在她面前来回经过,全都是面容模糊的,而那些人带着巨大的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阴冷地投注在她身上。
那些视线就像潮湿的蟾蜍,并不致命,却一刻不停地在她身上缓缓爬过,带来一股说不出的战栗。
齐冲想要拽住一个医生,问问他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哪怕她并不知道里面躺着什么人,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巴拼命地一张一合,却没有半点声音。
齐冲把自己“急”醒了。
齐冲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按下床头灯,解锁了手机,凌晨五点十分。
她倚在床头上,撸了一把脸上的汗,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齐冲再也躺不下去,只能支起沉重的眼皮开始玩手机。
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搜索框里立刻出现了“梦见手术室”的字样,齐冲顺手点开第一条。
“梦见手术室,新鲜的空气开始矛头,沉闷的日子即将结束了,会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齐冲退出来,点开下一条。
“本命年的人梦见自己走进手术室,意味着大势去一半……”
齐冲看见“本命年”三个字就飞快地退了出来,自己离下一个本命年还有好几年呢,手指再划拉两下,翻到了下一页。
“出行的人梦见自己进手术室,延后几天为佳。怀孕的人梦见自己进手术室,生男……”
齐冲越看越觉得不靠谱,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关掉了浏览器。两眼出神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良久,昨晚定好的闹钟才响。齐冲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躯去卫生间洗漱。
霍浔与齐冲截然相反,精神头格外好,他昨夜想了很久,打算在两个人旅游的时候,把“失忆”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们去婺源要坐高铁,齐冲开着车载着霍浔去往高铁站。
齐冲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前路通往何方,目前只能抱着“得过且过”的精神度过每一天。
而副驾驶座上的霍浔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出声。
霍浔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其实也去过,意大利、英国、巴西……但那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去的,真正意义上的“旅游”,他却从来没有享受过。
到了高铁站,两人却意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达炳拎着行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一脸尴尬的齐乐。
霍浔趁排队检票的时候,悄悄落后齐冲两步,压低声音:“宋达炳!你跟来干什么?”
“乐乐说她也想来。”
霍浔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放屁!你没看见齐乐脸上多尴尬吗?”
“好吧好吧,”宋达炳瞥了一眼前面的姐妹俩,用蚊子音和霍浔交头接耳,“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乐乐从小冲姐那听说了你们两个要去旅游,回来就告诉我了,我一听,你是不是打算趁旅游的时候坦白啊?”
霍浔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一声不吭。
宋达炳一看他这幅样子,心下了然:“唉,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可告诉你,你得三思啊,小冲姐要知道你骗她,指不定哪天又不告而别了……”
这个可能性霍浔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觉得自己面对齐冲实在装不下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能装失忆装一辈子啊?”
宋达炳面有菜色地对霍浔说:“诶呦,浔儿,你装成慢慢想起来不就行了……”
正说着,齐冲回头叫了一声窃窃私语的两人:“别聊了,检票了。”
霍浔和宋达炳连忙拉开距离,冲齐冲点点头:“知道了。”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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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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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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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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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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