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没吭声,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邓芝芝解释道:“乐乐说有事找你,结果你手机关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齐冲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手机一天没充电,果然自动关机了。
邓芝芝走过去,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齐乐的肩膀:“乐乐?”
齐乐不聚焦的眼神终于渐渐凝成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走到齐冲床边,带着鼻音低声说:“姐,对不起,我爸……”
“齐乐,”齐冲的脸沉下来,正色说,“你不用跟我道歉,做错事情的不是你。”
齐乐:“姐,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说吧。”
“我爸……他告诉我……”齐乐的声音有些嘶哑,尽管她已经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齐冲还是无端感受到了一阵心慌,忍不住抬头看着她,“他告诉我,当初陷害大伯的事情是、是他和霍世明一起计划的……”
霍世明?
齐冲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满口的血腥味,靠在床上的后背都是麻木的。
齐冲的声音压在喉咙里,低得像悄悄话:“……什么?”
“这是我爸让我交给你的录音,”齐乐把录音笔放到齐冲手上,“他说你听了就知道了,姐,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你和……霍浔吧?”
不会吗?
齐冲飞快地朝她挤出一个苦笑:“别瞎操心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齐乐知情知趣地向二人告了别,走了。
邓芝芝:“小水……”
“芝芝,让我自己待一会吧。”
齐冲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录音笔上的播放键。
两个男人恶毒的计谋伴着电流声让齐冲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心惊肉跳。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帮我?这可不止是在帮我,民康老弟,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早就有取代齐国安的心思了吧。”
“那又怎样,这并不能代表我就会联合外人陷害自己的亲哥哥。”
“你的能力并不在齐国安之下,现在安康地产一直停滞不前,或许,应该换一个领导人推陈出新了。”
齐民康好像起了一点兴趣:“说来听听。”
伴随着霍世明阴恻恻的低笑,齐冲激出了一身冷汗。
冬日的凌晨,天还没有一点要破晓的意思,连呼啸不止的北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周遭静谧极了。
齐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录音笔里的声音像一根长刺,毫不留情地扎进齐冲的心里。
她觉得太闷了,胸口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千年墓碑,简直快要透不过气。她爬起来,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走到窗户旁。
冰花结满了窗棂,月光透过窗花再洒进来时,就带上了朦胧的美感。
齐冲侧身倚在墙上,把窗户扒开一点小缝,冷风顺着缝隙长驱直入。齐冲望着氤氲不明的窗外怔怔出神,冰凉的金属录音笔在掌心一点一点变得温热,而她全身的血液却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齐冲的眼珠上好像蒙了一层清透的玻璃,这么风平浪静地望出去时,完美地遮盖住了底下的暗潮涌动。
她静静地站着,好像又变成了一副逼真的美人图,等待着初生的太阳。
“我还能毫无芥蒂地和霍浔在一起吗?”望着天边寥落的星星,齐冲心里这样一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摩挲了一下悬挂在锁骨上的戒指,那光滑细腻的触感中,似乎还带着霍浔视若珍宝的真心。
她大概是耗尽了未来一生所有的运气,才能中了霍浔这个头奖。
而往后余生,能拥有一点用来回忆的幸福已经足够了,虽然幸福有点短。
不过没关系,世间好物大都不坚牢,幸福的时光本来就是短暂的。
“霍浔,我可能要食言了。”齐冲这样想着,她觉得身心俱疲,胃里还在翻江倒海,但她不想回到病床上去,她想要站在这里,等一个再也等不来的太阳。
第二天早晨,齐冲毫无预兆地对邓芝芝说:“芝芝,我想出院。”
邓芝芝面色严峻地看着她:“就还有两天了,你着什么急啊?是不是和昨天……”
“哎呀,”齐冲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想多了,我就是纯粹在医院呆腻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邓芝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知齐冲面上的轻松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齐冲在得到主治医生的点头后终于出了院,她把几日来的换洗衣物一股脑扔在家里,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美世。
戴春春刚刚结束会议,正好看见齐冲走进霍浔办公室的背影。
齐冲和霍浔的关系在公司几乎是人尽皆知的,连看门大爷都晓得公司太子爷把他的未婚妻当眼珠子疼,戴春春见是齐冲也就没管。
齐冲站在霍浔办公桌前,办公桌上的等待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
在哪里呢?
齐冲皱着眉翻了几下,她明明记得霍浔和自己提过那个g市的温泉别墅的项目。
一个月前,霍浔拎着份计划书让她分析,齐冲看了一下,设计理念很不错,可是以商人的眼光来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温泉别墅建在远郊,一般人想泡温泉,完全可以去专门的温泉山庄,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花大价钱买别墅,而那些有钱人绝大多数也不会花钱买一幢一年十二个月闲置十一个月、没有升值空间的房产。总的来说,就是这房子盖出来也卖不出去。
霍浔当然也明白,给齐冲看了一乐,就把合同扔到一边了。
齐冲皱着眉左翻右找,终于在文件的最底下找到了那份合同。
她又细细地研读了一遍,确定这是个稳赔不赚的买卖,把合同揣到了包里。
戴春春迎上正要出门的齐冲:“小冲回来啦?”
齐冲点点头。
“哎,你怎么今天就来上班了,你的假期不是到后天吗?”
齐冲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霍浔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了,我帮他拿回去。”
戴春春“哦”了一声,随即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和小霍总感情真好,哎,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
齐冲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挤出一个微笑:“还早呢,不着急。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好,明天见。”戴春春和她挥手告别,忍不住看了齐冲的背影一眼。
齐冲的背影总是有种独特的懒散,但今天一看,往日有条不紊的步调却显得有些杂乱,急匆匆地好像有什么急事。
戴春春心里诧异一下,来不及细想就被同事叫走了。wWW.ΧìǔΜЬ.CǒΜ
齐冲安静地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那份温泉别墅的合同,只盯着手中的笔发呆。
“这一笔落下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齐冲心想。
良久后,齐冲深吸了几口气,细伶伶的背影就像一个起伏的风箱,她堪堪稳住不由自主颤抖的右手,在合同上签下了两个字——“霍浔”。
沉睡的邓芝芝被一串电话铃声惊醒,她拿起电话:“喂……”
“芝芝,”波澜不惊的声音有些沙哑地顺着电话线传到耳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邓芝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答完这通电话的,她只觉得挂掉电话后自己浑身上下简直是麻的。
霍浔兜里揣着一个丝绒礼盒兴致冲冲地下了飞机,这是他找设计师专门订做的求婚戒指,之前买的那枚戒指太草率了,他想对小水说,钻石是真的,他对她恒久不变的爱也是真的。
霍浔是在晚上八点半到家的。
他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先对着家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漫长的归途中,他一路的焦灼与紧张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期待。
轻轻地打开门,客厅里,往日发出柔和光线的吊灯此时却死气沉沉,屋里一片漆黑。
霍浔心里一突,齐冲还没回来吗?
他放下行李箱,边脱外套边唤齐冲的名字。
无人回应。
霍浔走到齐冲的卧室,打开灯,空荡荡的房间立刻呈现在他眼前——不是整洁的空荡荡,是真正意义上的空荡荡。
齐冲的物品都不见了,不,霍浔送给她的礼物都还在,所有的礼盒由大到小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
霍浔先是一愣,随即瞳孔瞬间收缩,他慌慌张张地掏出电话想要打给齐冲。
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霍浔整个人都懵了。
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和齐冲一起“旅游”的邓芝芝。
黑色跑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街上疾驰。
霍浔敲开了邓芝芝的家门。
“霍浔?”邓芝芝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霍浔,问,“你怎么……”
话没说完,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八成是已经发现齐冲不见了。
霍浔呆呆地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眼里没有焦距,目光只是散乱地铺在她身上,霍浔哑着嗓子问:“齐冲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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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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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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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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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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