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浔一开始还不信,霍世明那个混蛋多半是跟他说我已经死了。”陈美珠发出一声冷笑,“后来,我每天都来看小浔,给他带玩具和零食,虽然小浔一次也没有收下,但他对我渐渐亲近起来,我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我相信总有一天小浔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我。”
齐冲知道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直到有一天,那时候正是冬天,学校快放寒假了,我知道一旦假期开始,我想见到小浔就会难上加难,那天飘着小雪,我照例去看他,还给他带了一条亲手织的羊毛围巾,”陈美珠垂下眼皮看了看不再冒热气的咖啡,“小浔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而是收下了。我不知道,就是那条围巾害得我们母子二人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等我再见到小浔时,他躲我躲得远远的,一言不发。”
齐冲一愣,一定是霍世明从中作梗了。
“后来,后来就一直这样了,我找小浔的时候,他总是避而不见,就连像昨天那样,大街上偶遇了,他也只是把我当陌生人……”
齐冲就这样一直从黄昏坐到夜幕降临,直到霍浔开着跑车招摇过市,汽车的引擎声才把她唤回了现实。
霍浔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走进咖啡店,在她对面坐下来:“发什么呆呢?”
齐冲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犹豫着对霍浔说:“你要不要……见一见陈美珠?”
霍浔明显一愣,目光有一瞬间滑开了:“她来找你了?”
齐冲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没有必要。”霍浔撂下这句后,便沉默地别开头。
齐冲缓缓皱起眉,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是得慢慢来。
可是时间不等人,还没等齐冲劝动霍浔,学校就开学了。
“我说,哥,你到底想要什么样?咱可在这儿挑了俩小时了。”宋达炳撸了一把脸。
霍浔没理他,手指在柜台上轻轻一点:“小姐,麻烦你把这条给我看一下。”
“好的,先生。”
霍浔勾起小巧的钻石项链,仔细端详了一番:“我还是觉得不行。”
宋达炳在一边听得快要吐血:“哥……”
柜员十分好脾气地问:“先生想要什么样子的?是送女朋友吗?几克拉的呢?”
霍浔摇摇头:“我觉得钻石不太衬齐冲。”
柜员:“……”
不太衬,还在这里挑这么半天!
宋达炳:“哥,咱看了玉珠,你说那个老气;看了红宝,你说太夸张,现在挑钻石你又说不衬她。”
柜员适时地插话:“先生要不要看看珍珠呢?”
霍浔心思一动,想起了什么:“拿来我看看。”
采光良好的客厅里泛着淡淡的檀木香,齐冲眼角一抽,不知道霍浔喜好的口味怎么这么多变。
齐冲打开窗户,带着晚春气息的晚风从窗外涌进来。
她坐回到书桌前,又开始一门心思扑在作业上。
房门一声轻响,霍浔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盒子回来了:“小水,过来。”
齐冲走出卧室。
霍浔把盒子塞到她手里:“偶然看到的,你的生日礼物。”
齐冲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现在才四月份,离我生日可还一个月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丝绒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珍珠手链。
以前齐国安还在世的时候,夏意也有不少珠宝首饰,齐冲见得多了,路上看到首饰总能猜出一个大差不差的价格,这条珍珠手链打眼一瞧就知道必定不是凡品。
齐冲飞快地合上盖子,把礼盒还给霍浔:“太贵重了,生日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霍浔没有说话,抓住齐冲的手腕,亲手给她戴上。
齐冲还欲抽回手腕,霍浔却皱着眉低声说:“别动。”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肌肤,齐冲觉得霍浔的触碰是故意的,他在摩挲自己的手腕。
霍浔松开齐冲的手腕,低头欣赏,乳白色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齐冲的肌肤更加莹莹如玉:“不错,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你不愿要就扔了。”
霍浔从小就被霍世明培养出了注意力集中的好习惯,遇见不感兴趣的东西一眼都不会多看。
可他一下子就被这条珍珠手链吸引住了目光,他想起了几年前在晚宴上穿着白色小礼服的齐冲。
片刻也不停顿,霍浔立刻买下了这条手链。
春风拂绿柳梢,迎来了夏天。
齐乐刚把背包扔到沙发上,准备去洗个澡,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小水,你在家吗?我的u盘落在家里了,你能帮我送过来吗?”
“小霍总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时候又添一丢三落四的毛病?”齐冲举着手机走到霍浔的房间,抬眼一扫,干净整洁,一根多余的头发丝也没有,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军队呢,“你的u盘放在哪儿了?”
“在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霍浔话音刚落,倏地反应过来,齐冲的字帖也在那里!
霍浔小心翼翼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只希望她眼大把那一摞厚厚的字帖漏过去。
齐冲顺手拉开抽屉:“有,我这就给你送过去,打车费你可得给我报销啊。”
霍浔听着齐冲的声音并无异常,暗暗松了一口气。
齐冲放下电话,拿起字帖,觉得这些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突然,大脑过电一般,她反应过来了,这些全部都是她高中时的语文答题纸!
霍浔留着这些做什么?
齐冲的心里长出了参天大树一般的好奇,她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笔记本,笔记本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和她的字几乎是十足十的像,恐怕把霍浔的字和她的一起摆在面前,齐冲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自己写的。
齐冲把东西都放回原位,拿起u盘走出家门。
霍浔观察着齐冲的脸色,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平常并没有区别,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发现那些字帖,心脏放松之余又平白多了一分失落:“你来得还挺快,坐飞机来的吗,那我可报销不起。”
齐冲把u盘递给他:“这不是怕耽误小霍总的时间吗,毕竟您这种豪门贵子的时间都是分分钟百万上下。报销不起也没关系,拿你那跑车抵就行,我这人好说话,也不嫌你那是二手车。”
霍浔掏出车钥匙随手扔给齐冲:“拿去。”
齐冲一愣:“你还真给我啊。”
霍浔:“当然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让人做个大弹弓把它打下来。”
“小霍总这话说的,活像个被妖姬所惑的昏君,臣妾可没那么大本事。”齐冲叹了口气,把车钥匙塞回霍浔口袋里,“车钥匙还给你,我不要跑车也不要星星,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霍浔愣住:“什么实话?”
齐冲往他身后一指:“你同学来找你了,我先走了,回家再说。”Χiυmъ.cοΜ
霍浔下意识回头一看,果然是张扬出来叫他了,等他再回过头去,齐冲已经走了。
霍浔和同学们一直忙活到晚上,住校的都回宿舍了,他一个人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上,霍浔又想起了齐冲那句语焉不详的“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心跳忍不住突突了几下。
等霍浔推开家门的时候,就看见齐冲正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什么东西。
等他凑近一看,差点没摁住这双想要落荒而逃的双腿。
齐冲好像头顶长了眼似的,头也不抬:“回来了,吃了没?”
霍浔:“吃了,食堂的饭还不错,油不大……”
“既然吃了,那咱们聊聊?”齐冲截断霍浔的话,抬起头来盯着他。
霍浔经过一瞬间的紧张后倏地放松了,不就是字帖吗,发现也就发现了。
他也不继续往里走,靠在门厅墙上,慢条斯理地说:“聊吧。”
“小霍总见多识广,能不能告诉我,”齐冲举起手中厚厚的字帖,“这些是什么?”
暖黄的灯光洒在齐冲的身上,把她衬得格外柔软,无端让霍浔品尝到了一丝“家”的味道,齐冲关了空调,打开窗户,秋日的晚风透过窗户吹进来,纱质的窗帘轻轻地飘动,这是齐冲挑选的窗帘,是和齐家别墅出一辙的草绿色,霍浔也很喜欢。
霍浔被夏日的晚风当头吹了一下,哑然片刻,然后他走到沙发旁边,随意地拿起齐冲泡好的茉莉花茶:“答题纸啊,看不出来吗?”
齐冲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看得出来,我还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我高中时候的语文答题纸。”
“关键是,”齐冲直直望进霍浔的眼睛里,“你留着这些干什么?”
“练字啊,不是你说我的字儿不好看吗。”霍浔不以为然地随口回答。
齐冲没说话,整个人好像已经凝固了,混着暖黄色的灯光,像一幅静谧的美人油画。
霍浔看了看她,忽然意识到尴尬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以齐冲的记忆力,不过才过去四年,想必还记得她极为嚣张地对霍浔冷嘲热讽的那一幕。
霍浔设身处地地把自己代入齐冲,回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全身的汗毛都酸爽地炸起来了。
这样一想,先前的紧张和尴尬不由自主地就烟消云散了,他的目光再看向齐冲时,就觉得无论是她一眨不眨的丹凤眼、紧紧抿起来的嘴唇还是搭在字帖上的手指,都显得格外尴尬。
霍浔忽然笑了,慢条斯理地又抿了一口茉莉茶,真甜。
他低头瞥了一眼齐冲手里的字帖,眼皮先一垂,再一抬,跟大型食肉动物一样从下往上撩了齐冲一眼:“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用心良苦,你说的话我都有在好好听。”
齐冲那张油画美人脸终于动了动,嘴角轻轻一翘,用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应了他:“不怎么,你这字儿啊,还得继续练,只学到了我的形,没有学到神。”
齐冲站起来,把字帖撂下:“就像越前龙马的口头禅……”
“什么?”
“你还差得远呢。”
齐冲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霍浔拿起那摞字帖,一眨不眨地盯着,直要把纸面盯穿,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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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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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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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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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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