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的顾允月刚刚将此人派出去,转眼便得到了这么个消息,顿时噌的一下从被窝里蹿了出来,一把将被子掀翻到了一旁小太监的脑袋上,失声尖叫道:“什么!?真的关起来了!”
藕粉色衣衫的小宫女面露不耐,哼哼道:“殿下,那路遥害得您落水发热,现在说起话来还带着嗡嗡鼻音,这都是轻的,万一那水下有水草缠绕,奴婢们又没能及时赶到,岂不就……”
顾允月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横眉立目道:“岂不就什么?”
小宫女徐珂是九公主身边的心腹,自知失言便悻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放软了语气道:“您方才不是还认定了路遥是陷害您落水的人吗?怎么如今这般担心她。”
顾允月命人来给自己更衣洗漱,一面犹犹豫豫的道:“我……我又没有看清究竟是不是她,何况二哥待我不薄,他娶的女人定然不会是个睚眦必报的悍妇。”m.χIùmЬ.CǒM
徐贵妃的声音从门口飘飘荡荡就传了过来:“的确不是悍妇,是个充满心机的恶毒女人,比张牙舞爪的悍妇恐怖百倍。”
小九手中的发钗一抖,就当啷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甫一进来就看见顾允月整装待发的样子,顿时柳眉倒竖,呵斥道:“你不好好养病这是要去哪儿?若是想去看路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她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九公主到了及笄之年,早就搬出了徐贵妃的宫殿,风风光光的住进了喜安宫,从下人到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差不多就是自立门户了——可如今还是要被徐贵妃看得死紧,就像笼子里整日孤寂无聊而放歌的金丝雀。
徐贵妃越是想要将其束缚,顾允月就越是撒泼耍赖,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她一听母妃亲口承认,这般坦坦荡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母妃!她再不济也是二哥的女人,你……你这么说关起来就关起来,万一二哥生气该如何是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臭脾气。”
徐贵妃纵然也担心琮王府那边有异动,但还是振振有词:“一个被人厌弃和离的女人罢了,看把你担心的,他顾琮远再怎么对路遥留有旧情,我就不信,他会胳膊肘往外拐!妹妹险些被人害死,他还能替那个女人说话不成?”
“可是……”顾允月被徐贵妃拎着后颈,死活扑腾不开。
“可是什么可是!”女子狠狠的向人屁股上捆了一巴掌,这下子可是真打,顾允月顿时快疼出眼泪来。
徐贵妃气势汹汹的吼道:“她路遥是什么好东西,能一下子和两位殿下暧昧不清?这种烫手山芋,你也傻乎乎的凑到跟前儿去摸一摸,我看你这脑子是白长了!”
顾允月一时不知道该揉自己火辣辣的大腿根,还是堵住惨遭荼毒的双耳,被人家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出息,还知道哭!”徐贵妃见人梨花带雨的哭成一滩烂泥,又禁不住心疼起来,连忙将人揽进怀里一通哄。
顾允月来了脾气自然不好哄的,她呜呜咽咽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哪里能一眼看出人心好坏!我就是想去再仔细问问嫂嫂,为何要害我罢了!”
徐贵妃见状,忍着想要给人一巴掌的冲动,焦急道:“还能因为何事?还不是你树大招风,在她面前露出了公主作派,这种卑鄙小人可比那没熟的葡萄还酸,你惹了她不快,她便要加倍的还给你!”
其实徐贵妃心中也一直好奇,顾允月可不是擅长卖弄心机的女子,她那仨瓜俩枣拿出来还不够看的,别提是和其他女子玩儿心计,就是和皇子们,她万万比不过的……
怎么可能单单因为这么点小事,便痛下杀手?
“总而言之,”她看了一眼顾允月那苦瓜脸,冷声道,“这段时间你不许去看那疯子,听见了没有?她软禁在喜安宫,你也给我在喜安宫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九公主泪眼朦胧就要反驳,被徐贵妃狠狠一瞪又把一肚子的话憋回去了,那人严令禁止她“四处走动”。
这下子好,非但将路遥困死在这偌大的喜安宫里,连同顾允月也一起跟着遭殃。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暗处。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依旧在僵滞。
常山额头的青筋隐隐约约暴露出来,他脸颊都抽动了几下,像是气急了一般,按捺着怒火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苏轻烟的确是认准了常山的愧疚,便以此为筹码,口口声声都是“你不敢”。
常山做了亏心事,自然是不想让兄弟知道的,故而他一团怒火到处乱窜,也无处发泄。
女子手扶心口,柔柔弱弱的笑道:“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威胁二殿下身边的人啊。”
见人面色无辜,揣着明白装糊涂,常山更是憋气,当即脸色更加难看了三分,道:“你少装蒜,此事……莫要和外人提起。”
苏轻烟神情稍稍怔忡了一下。
常山犹豫几番,猛地将那危险的眼神扎到人身上,沉声道:“九公主这件事,就是你做的。”
苏轻烟镇定自若的捋了捋凌乱的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她看了那人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了。
常山五味杂陈,一拳凶狠的就砸在了苏轻烟脸侧的假山上,顿时敲落了几块松动的碎石,女子心中一跳,紧跟着便闻到了细微的血腥味儿,果不其然,她稍稍一偏头,便看见了常山骨节上缓缓流下的血迹。
那人很是痛苦,一直喘着粗气,仿佛良心受了极大的谴责。
苏轻烟干脆垂眸不看,其实将这暗影侍卫拖下水,不是她的本意,既然被常山这傻大个儿给撞上了,一切也不能像先前那般平静无波了。
男子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艰难的道:“……以后莫要残害无辜之人,九公主为人嚣张了一些,可从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苏轻烟闻言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像小女子这般勤勤恳恳的小百姓,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若说是你们暗影阁之人赶尽杀绝、心狠手辣还差不多。”
或许这就是报应,常山先前在暗影阁出生入死的接任务,说到底不过是一些杀人的残忍勾当罢了,可这么多年来,他不过放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苏轻烟,便要受此折磨。
无论做出怎样选择,都是左支右绌,进退两难。
常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依旧淋淋漓漓的在滴血,他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闭了闭眼,道:“听不听随你,不过有一句话,你必须听我的。”
苏轻烟神色鄙夷:“什么?”
常山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的道:“不要靠近王妃,否则王爷真的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轻烟同样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一双秋水明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常山正拿捏不准她心意的时候,她猛地向前一步,常山只觉香风扑鼻,转瞬间那人便将柔软双唇轻轻覆上。
一阵热血嗡的一生就冲上了常山的头,这种风花雪月的亲密之事,本该是女子含羞带怯的红了脸,可偏偏是常山面似滴血,红得不像话。
他本还可以强行保持理智,可这下彻底完了。
徐贵妃为人极其强势,她宫殿上下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要一一经过她过目,连个账房先生都不用请,皆是亲力亲为。
故而她纵然担心女儿安危,可也不能在喜安宫逗留太久,只好百般叮咛,让下人好生看管——也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别让顾允月四处乱跑。
可小九一看母妃缓缓离去的身影,便从被窝里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瓜,对心腹投去了一个狡黠的目光。
徐贵妃身边留下来的人立刻出声提醒,道:“殿下,您现如今身子抱恙,必须好好休息,可切莫动歪心思。”
顾允月偃旗息鼓的躺了一会儿,竟真是乖乖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徐贵妃手下便发现被子中的人……竟是在微微发抖。
那年长的宫女头头儿发现事情不对,一时心中微乱,过去轻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可别徐贵妃前脚刚一走,后脚顾允月便出了乱子,她就这一个脑袋,万万担待不起九公主的安危。
见人没有回应,身边的小宫女也着急了起来,禁不住嘤嘤啜泣道:“殿下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平日里便身子骨不好,这又发高烧……”
大宫女过去将被子轻轻掀了起来一个角,只见九公主团在被窝中,似是被梦魇住了一般,轻轻发抖。
众人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小祖宗这又出事了?
“我……我肚子好疼,想必是落水受凉,胃中难受得不行,”顾允月真假难辨,面上竟是滚下了几滴汗珠,“我要去方便一下,这种事,还请姑姑不要跟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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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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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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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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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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