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到?”
“这次来多少架飞机?”
电话那端的人报了一个数字后,苏顾本就蹙着的眉头更深了,“不行,太少了,装不下,申请一下再多来几架。”
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苏顾的脸都黑了,“别特么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的时间浪费的起,这么多人的生命等的了吗?!”
温愔站在门口盯着苏顾的越发凌厉的侧脸,在她的面前,苏顾从未真正发过脾气,她以为她看过他所有的嗔痴怒骂……原来,只是看他蹙着眉,她就已经这么心疼。
放下手机后,苏顾心有感应般朝门口看了一眼,嘴里刚填了一口泡面白皙干净的脸颊鼓鼓囊囊的,很可爱,与之前打电话的人截然不同。
其实苏顾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正常情况下他本应该过着快乐安逸的大学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上系着几千的人命,肩上还有国家赋予的使命,艰难万险中蹒跚前行。
明明从出生就可以显赫富贵一生,偏偏为了心中热爱,坠入俗尘,摸爬滚打,忍受着旁人有意或无意给的所有不如意。
她以为永远骄傲鲜亮的京城苏小公子从未经历困境,没有尝试过饥饿和贫困,原来,只是他从未让她看见。
这样的苏顾,这样好的苏顾,温愔眼眶有些温热。
温愔脸上绽放一抹笑容,在这泥湿的一方天地如最绚烂的千阳,她说,
“苏顾,我来帮你了。”
怔愣了几秒,苏顾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塑料叉子,一把抱住了温愔有些潮湿的身体。他没有责问,也没有激动,放开温愔后他找了个凳子放在他身边,但是也没有吃剩下的那一半泡面。
苏顾认真的看着温愔的小脸,还是嘱咐,“待会跟在我身边,我就说你是贺晴的助理,没有人会为难你,但是必须一直待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知道吗?”
温愔点头,“好。”
苏顾脸色温柔的揉了揉温愔柔软的头发,“吃饭了吗?”
“吃了。”
温愔看一眼被放在一旁的泡面,没有说出口怎么吃这个,“你再吃点吧。”
温愔一路走来,以现在的情况,下一顿饭能不能吃上,或者什么时候吃上,都是个未知数。
想了一下,苏顾还是端起来把未吃完的泡面放到了嘴里,还没来得及喝汤,苏顾又被人叫了出去。温愔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跟在了苏顾身后。
大雨中视线一片模糊,远处正跟人交涉的贺晴影影绰绰看到苏顾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苏顾的面前,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主题。
“现在的情况民用客机根本没法用,直升机的数量十分有限,而且现在直升机的落地点还没有找到,灾民情绪都有些激动,个别灾民负面情绪比较明显,要是这种情况还不能改善,我害怕会出现别的麻烦。”
苏顾眼睛直视的前方,他们现在是在领事馆附近的一家高尔夫球场,海拔较别的地方高一些,在没有余震的情况下,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是,这片有限的土地上此刻却接纳着远超过它承受力的人流量。土地的拮据显而易见,而现在面临的情况竟是一片能承载直升机降落的土地面积。
苏顾的眼睛穿过这片高尔夫地向更远的地方展望,显然苏顾并没有打算把本就惶恐激动的人群更加聚集一点。
身后的温愔也转身看了一眼四周,显然跟苏顾想法相同。刚刚经历了生与死一线间,哪怕是轻微的打击都会引起他们巨大的情绪波动。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自己的国家,他们把信任给了来接他们回国的军官人,而像这样的不确定,他们已经经受不起了。
温愔脸色严谨,猛烈的雨势下,他们可视的范围实际上很短,眼前没有发现目标,温愔转过身,看见远处那栋大概只有三四层的小楼,温愔眼睛微微亮。
认真在心里作了一番计算后,温愔转过身看着已然转过身的苏顾,急雨密布下,她的眼睛明亮,手指着那栋楼,“你觉得可以吗?我刚刚大概目测了一下,我觉得如果那个驾驶员的技术足够好,那片地方足够了。”
苏顾转身看到那栋楼的时候心中跟温愔想法相同,听清温愔话中隐隐的激动,苏顾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转身看着跟在贺晴身边的人,“你去那边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用那块地。”
男人走后,贺晴看着苏顾的背影没有说话,果然过了一会,又听苏顾说道:“跟王家彤联系,再派些能用的直升机来。还有物资人力,医务人员也不够,把情况说清楚,他知道怎么办。”
“好。”
迟疑了一下,贺晴忍不住提醒,“可是这样,就直接越过去……”
“我知道,你去办就行。”
跟在苏顾身边这么久,苏顾的眼神一个,贺晴清楚苏顾会选择什么。只是想到可能的后果,她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叹息一声,贺晴看一眼脸色淡淡但是眼神坚毅的苏顾还有身边的温愔,她转身走了。
有些人,表面薄凉而冷淡,心中却呈着大义。
温愔回头看着苏顾坚毅的脸,半秒后她伸手抱住了苏顾的腰。
苏顾抹掉滴落在温愔脸上的雨滴,温柔开口,“怎么了?”
“没事,觉得苏顾哥哥太伟大,忍不住替苏顾哥哥守护的那些人感动一下。”说这话的时候温愔眉眼晕开一抹缱绻的笑意。
他懂贺晴的担心,温愔不是生活在温室,不懂世事的花骨朵。关于权利的争斗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从不可能停歇。
苏顾一个小小少年两年的时间成为王家彤跟前的红人,更甚者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下任外交部部长,这样的天纵奇才,就算不做什么都会成为别人嫉妒的理由,更何况苏顾还不是碌碌而为的人。
这次为了救灾,他刚刚甚至不惜得罪其他组织势力。挡了别人的路,暗地里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怀恨在心。
这些,温愔都知道。而且温愔还知道,即使苏顾做好了得罪人的打算,但是却不一定会成功,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是不乏把人命当草芥而无情使绊子的人。
这些话,她在安慰苏顾,也在安慰自己。
苏顾隔着雨衣揉了揉温愔的发顶,笑了,“小人精。”
温愔耳边有灾民情绪激动谩骂的声音,也充斥着救援人员苦苦解释相劝的声音,有风声,有雨声……
突然之间,这些声音都不见了踪影,整个世界只剩下远处直升机轰鸣的声音,正在给受伤小朋友讲故事的温愔听到声音站起了身,声音很温柔,“小小,姐姐出去看一下,一会就回来好不好?”
叫小小的小女孩大眼不舍的看着温愔,她心里知道温姐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没关系,温姐姐快去吧。”
没有丝毫撒娇挽留的话,懂事让人心疼,温愔心中一暖,她揉了揉小小的头发,“姐姐一会回来。”
脑门上还缠着绷带,有几缕血丝渗出来,可是女孩的笑容却异常的甜美,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温愔,“好。我等着温姐姐。”琇書蛧
温愔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帐篷,看到那抹笑容一刻钟,是多么想说,等温姐姐再回来你就可以回家了。
她是多么想说,听见外面直升机的声音了吗?里面坐着的就是来接你回家的人。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任何人希望,即使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她也不能,因为她害怕希望之后的失望,甚至于绝望。
但是,当温愔看到从直升机上下来的身影时,她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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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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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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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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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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