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加入了救国运动的卧底之中,无法还乡,月儿来上海找我。就当我们两个要离开之时,车站被外族人炸了,月儿被列车带走了,我却被困在了海城。”
“这八年,我被困在了海城,没有一天不思念月儿,海城的车道一修复,我就立刻赶回来见月儿。好在,我终于在津城找到了月儿,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夏漫莹唏嘘不已:“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分别了八年后,还能在原地找到彼此。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你们两个这份感情真的是至死不渝了。”
“这些年你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比我们两个经历的还要多。好在终于等到了国泰民安的这一天,一切都过去了,此后再无战乱。”
“你们颠沛流离了这么久,终于也过上了普通夫妻的日子,从此后便再也不会再有离散了。”
乔锦月与顾安笙相互对视一眼,淡然笑着:“曾经刀山火海的日子过得,如今柴米油盐的日子自然也过得。”
夏漫莹仔细的打量一番乔锦月,但见她精致的面容上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不过比起昔年的娇俏,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娴雅从容。
样貌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不过比起年少时,气质已然是两个模样。
她不由得感叹道:“小七,一别十四年,你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你好像没有了曾经的莽撞,就你坐在这里的样子,倒是和师父从前有些像呢。”
乔锦月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满是意味深长:“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再年轻了,怎么可能还像年少时一样莽撞无知。”
“你们不知道,那年在海城被迫与安笙分别,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津城,便大病了一场。”
“从那以后,所有的人都说我变了,都说在我身上看不到从前那个活泼娇俏的乔锦月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变了,只是觉得世间再无悲喜可言,便把一切看得淡然了。”
“虽然现在安笙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再做从前那个不经世事的乔锦月了。”
“我已经是好多个徒弟的师父,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说我和师父从前有些像,大概是我也为人师,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了吧。”
夏漫莹微微有些心酸,望着乔锦月,感慨道:“想起来从前咱们在湘梦园唱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是最小的小师妹,凡事都要师兄师姐们照顾着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便不再是处处依赖别人的小师妹了,你也自己的责任了。当时或许我们都不明白,现在懂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乔锦月望着夏漫莹,笑道:“六师姐,你别说我,我变了,你不是也变了吗?”
“记得你那个时候性子泼辣又得理不饶人,处处拔尖,有事没事的总和别人吵架,从来不肯受一点委屈。”
“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真的是判若两人了,你何尝不是变得成熟稳重了!”
夏漫莹笑着点头:“你说的是啊,想想那个时候做的事,真是又可气又好笑。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呢。”
“不瞒你说,奉城沦陷的时候,我们整个高家遇害,幸存的只有我和海辰两个人了。我们一瞬间,从高家的少爷少奶奶,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
“我怀着逸凡的时候,正值战乱。我是在一个战火连天的时候,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生下逸凡的,生他的时候我差一点丢了性命。”
“后来我生下了他,但战争还没有停。我便和海辰,逸凡暂时安居在了一个小村庄。海辰每天做苦力赚钱,我便留在家里照顾逸凡。”
“那几年,我们当真是苦过来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明白了什么是责任,真的的学会做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
顾安笙若有所思:“这世间有的人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有的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你们曾共富贵过,也曾共患难过,这些事都能共同经历过的夫妻,才是真正的情比金坚。”
高海辰望了望坐在身边的夏漫莹,笑言:“我还真是没想到,我年轻的时候一直玩世不恭,总觉得我的一生中会遇到无数个女人。”
“却不想,封箱那天见到的那个热情泼辣的小丫头,便注定了我一生只会爱一人。”
“海辰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回想旧事,乔锦月打趣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六师姐看海辰看得痴迷,竟整个身子都落到了帘幕外自己还没发觉。”
“还好我及时把你给拉回来了,要是让师父发现了,你可免不了一顿责罚。”
夏漫莹笑白了乔锦月一眼,亦打趣着她:“你别说我啊,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你那时候有事没事的往外跑,我们问你这么频繁的出去干什么,你说你去练功。”
“你不好好在湘梦园练功出去练,谁会信啊。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和安笙去约会了啊!”
“哈哈哈哈……”
提前年少时做过的那些傻事,四个人沉浸在了昔年的欢愉之中。
夏漫莹不禁回味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封箱典礼结束,我和海辰,你和安笙,红袖师姐和仲怀,咱们六个人一起去聚餐。”
“咱们六个,就是三对少年神仙眷侣。现在,我们这两对都成了夫妻了,也都为人父母了而红袖师姐……”
提起那个最亲最爱的大师姐,乔锦月不禁一阵心痛。夏漫莹知道苏红袖已经不在了,但她不知道苏红袖是怎么离世的。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戛然而止,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凄凄道:“这么多年的战乱,大师姐,她,她是不是也已经不在了……”
乔锦月低下头,黯然道:“大师姐已经离世多年了,仲怀和师姐在一场大火中没能逃离,双双葬身火海……”
顾安笙亦道:“红袖和仲怀是一块去的,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至少他们死在了一起,从此以后也没有什么再能把他们分开了。”
夏漫莹叹了口气,幽幽道:“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和他们两个,真的宛若神仙眷侣一样,如今战乱已平,我们都成了家,有了儿女,只有他们……”
高海辰垂下了眼,不禁慨然:“还记得那你封箱的时候,他们两个合唱了一出《梁祝》,却不想,他们的结局竟真的成了梁祝。不过也好,至少他们死在了一起,最终也没有分开……”
恍然间,整个房间似乎被一种悲伤的氛围包裹,想起逝去的人儿,四个人都陷入到了黯然的沉默之中。
顷刻,乔锦月为了调整这悲伤的气氛,吸了口气,复又说道:“好啦,不说那些伤心的事了。”
“六师姐,海辰,你们两个一别天津十四年,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日后你们都不会再走了吗?”
高海辰说道:“原本我们是想在奉城安居,但是奉城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是我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们便想着回到津城安居,留在你们身边,以后都不会再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乔锦月欣然道:“十几年了,战争过后,从前的人都不在了。如若我们几个还能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安笙又问道:“那你们两个在津城,打算做什么?我们的文湘戏社现在正红火,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重入梨园,继续登台。”
夏漫莹与高海辰对视一眼,摇摇头,淡然而言:“不必了,我们已经告别戏台多年,如今长了年岁,怕是也无法再重新登台唱戏了。”
“我和海辰只想带着逸凡过简单幸福的生活,从前我们在奉城开了一家餐馆,如今我们也想在天津开一家餐馆,靠厨艺为生。”
顾安笙点头:“也好,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正如你二人所愿。你们要开餐馆,我和月儿也会全力的支持你们。”
高海辰亦点头:“能有妻有子,有良友相伴,过着这样安逸平凡的生活,便是我们的一生所愿了。”
“安逸,平凡。”乔锦月若有所思:“你们给儿子取名为逸凡,便是为了许下这样一个心愿吧。”
夏漫莹点点头道:“战乱的时候,我们经历了山河破碎,亲朋离散。如今大局已定,天下太平,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过好安逸、平凡的一世,不要像我们当年一样,饱受艰辛。”
乔锦月说:“如此甚好,这也是我和安笙的愿望。我们都是从烽火乱世中过来的,如今大局已定,我们只希望往后余生,能够平淡幸福。”xǐυmь.℃òm
夏漫莹又问:“那你呢,小七,你给女儿取名顾念之,又是何意?是你在顾念安笙,还是安笙在顾念你,亦或是你们相互顾念?”
乔锦月扬起了一抹悠扬的笑意,深沉而言:“或许是我们在相互顾念,又或许是顾念那些逝去的亲人,也或许是顾念曾经年少时的情意绵绵。念之,便是留一个一生的念想吧。”
夏漫莹吸了口气,深深说着:“心中有念想之人,都值得爱与被爱。”
她顿了顿,又问:“看念之的年岁,大概是你们过了三十岁之后生的孩子吧,你们就打算生这一个孩子吗?”
“念之长大后,你们希望念之在文湘戏社学艺,还是怎么样?”
顾安笙又说:“抗战结束后,我和月儿在津城重逢已经年过三十了。”
“成婚后,我们就只有念之一个女儿,我们如今年岁大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这一生,便只一心一意倾注在念之这一个女儿身上。”
乔锦月补充:“念之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倒是继承了我与安笙在戏曲上的天赋。”
“如若她长大后愿意,我们想让她学京戏,继承文湘戏社,发扬传统文化。”
高海辰赞叹:“这样真好,念之有你们的天赋,又能继承你们的心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安笙亦说:“是呀,这样简单而平淡,就是我们这一生的心愿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乔锦月看了看天色,说道:“差一点忘了,六师姐,海辰,这都已经到了晌午了,你们一早赶来,还没吃饭吧。我们带上孩子,先出去吃一点东西吧。”
夏漫莹与高海辰相视一笑,对乔锦月说道:“不必出去吃了,这些年我们开餐馆,我和海辰的厨艺已经出神入化了。你们这里要是有食材,就让我们俩给你们做饭吧。”
“真的吗?”乔锦月欣然道:“想不到曾经的梨园弟子,竟然学得了一手厨艺。我也想尝尝你们的手艺呢,快随我们来吧。”
“好。”
四个人一同起身,走向了厨房。
年岁渐长,旧岁光阴已不在,但若如此岁月静好,安逸平凡,亦圆了毕生的心愿。
从此后,再无颠沛流离,再无风雨飘零。往后余生,皆是喜乐安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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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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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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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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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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