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垣满脸都是阴沉,眸底闪过肃杀之意,抬步一行,斜后方却忽然窜出个人影,扑倒在他身侧,他抬起的手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停住。
顿时面色一凛:“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小桃,她抱着夜垣的腿,仰头望着他,脸上现出几分悲怆,道:“尊上,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何为天道何为魔道,难道妖魔便没有活着权利么,奴婢也是树妖而化,你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众生。”
夜垣冷冷一笑:“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你插手。”
他提了提袖子,将她甩开,刚走了两步,小桃再次扑过来。
夜垣身形一顿,“站起来。”
小桃闻言起身,下一刻便被夜垣一把捏住了下巴,冷冷道:“接受你?自己几斤几两仍不清楚?以为诞下麟儿便成了云疏宫的主人了?”
小桃凄然泪下,道:“我没有,我……”
“把她给我带回去!”话头被夜垣一截,迅速又天兵将小桃拖了下去。
这么一耽搁,夜垣怒意更甚,直接拔剑指向洛华,“这么多年也未曾好好打上一场,魔君,出剑吧!”
我下意识地握住洛华的手,他伸手在我手上轻轻拍了拍,道:“莫怕。”
他稍一用力,我手心顿时一空,连带着心也跟着空了,似乎有凉风灌入,冷得透顶。
洛华提着剑朝夜垣走去,凌烈山风卷起他鬓边银丝。
洛华很快便执剑与夜垣拼杀在一处,两股力量呼啸着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将近处的天兵和妖魔震退。
我不过看了片刻,斜刺里便有寒芒闪来,忙挥剑相接。
八方被十来个天将封住了去路,只能全力抵抗,虽不能速战速决,倒也不至于落了下乘。
鹤唳的风声,蔽日的军旗,震天的哀嚎。
当我终于从天将中撕开一个缺口朝洛华靠过去时,映入我眼中的却是吞没他的漫天光华,如阿鼻地狱的烈火……
“不……”我张了张嘴,却似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遭似乎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许久,我才听见刀剑刺穿血肉的声音。
原本夜垣胜利的喜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我听不见他喊了什么,我咬着牙,直愣愣的望着洛华的方向,踏出两步后,终于跪倒在地。
他终于走在了我前面。
“阿畹,你可愿嫁我?”
“从前,此生,往后,都只你一人了。”
“六界苍生与我何干,我不过想要一个你,连这也不行?”
“便是死,你也得同我死在一块儿。”
……
我们总得死在一块儿。
他来不了了,便只能是我去就他。
我撑着剑站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他,不过几丈之远,却似跋涉日久。
不过我不怕,他总会等我的。
黄泉路上,前路有他掌灯,绝渡有他撑篙,还有什么可怕?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要走向他,与他一同消失在烈火之中就够了。
耳旁风声呼啸,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嘭”
我听见自己跌倒在地的声音,费力的睁开眼,近了,近了,我伸出手,朝着光的方向伸去。
……
我醒来时,正听见几名宫娥闲聊,硝野的战争结束得仓促,可那场大火足足烧了十年。
我着实是惊得不浅,下意识便说:“这天兵和魔军的血也太能燃了,里头定然油水有点多,应当让天帝和魔君下令,在饮食上稍加克制。”
宫娥惊诧之后,掩唇笑道:“还不是娘娘您一句话的事。”
又道:“现在已经没有魔君了。”
我沉默,是了,他走了,可我却被救了回来。
我不敢打听魔族的消息,也不敢探听炎极和他的消息。
入夜,宫娥退守在门口,原本在床榻前值夜的宫娥也被我遣了出去。
哭得不能自已之际,门口传来声响。
宫娥压低了声音道:“尊上,娘娘她午后便醒来了,只是未曾用膳,水也不喝。”Χiυmъ.cοΜ
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只有推门而入的“吱呀”一声。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门口渐渐到了近前,我朝着床榻内侧侧卧,盯着虚空的某个方向无声落泪。
背后的人停在塌前一动不动,许久,才伸出手替我拉了拉云被,我反手挥开,正好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手上。
我说:“现在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痛快了?”
身后静默良久,才听见淡淡一声:“不满意。”
我仿佛听见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猛然起身却因睡得太久脱了力。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拦在我的腰后将我托了起来。
月色流转,从半开的窗洒落一地清晖,也映照在床前的人脸上。
那个人啊,不论何时,或坐或卧,行止间都是能入画的清雅。若不是那微微发红的眼尾,便要被他眸底的沉静给骗过去。
我听见自己干干的声音:“为何不满意?”
平静的眼中霎时卷起风云,幽深地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身影,我被拥入一个清冽的怀抱。
他道:“你醒来得太晚了。”
魔界确实没有魔君了,天帝之位也是有名无权。
如今天魔两界由洛华统领。
那年硝野一战,洛华重伤未愈,炎极中毒未醒,魔族本是必败之势,却硬生生的被掰成了如今的局面。
炎极从中毒中醒来,强撑着赶到了硝野。
他与洛华由开天斧化身而来,开天斧本是一体,性命攸关之际,他以生魂献祭,与洛华合二为一。
魔族自是反败为胜,夜垣被囚于沧流海底。
我轻喘着推开洛华,“那你现在是炎极还是你自己?”
洛华额头抵着我的,眼中有几丝迷乱,拇指在我唇上抚过,又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全然没把我刚刚那句话放在眼里。
我再次推开他,在他俯身而来时将手挡在唇上,“你先说。”
亲吻从唇角转移到耳廓,他道:“现在是我自己,不过他魂魄在我体内。”
原本的正经事却被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染上几分欲色,险些将我蛊惑。
当年炎极说他在陆洲眠身体里看了我三年,我猛地惊醒,这还得了,我两人亲亲我我岂不是都会被他看在眼里。
我急忙跳下床奔到门口,对着洛华笑了笑。
“那往后分房睡!”
(全文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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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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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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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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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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