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让你感到不适?”
我急忙道:“没有没有。”
“那你为何不转过身来?”他这句话如同魔咒般,我大脑尚未来得及思考,人已转了回来,一抬眼便撞进了他眼里。
显然他的定力要比我高出许多,一番对视下还是我先败下阵来。
这样的氛围委实太过暧昧,我活了十八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局面,话本里头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接下来就会是灭灯、亲吻、滚床单,而今显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说那些写书的人应当是没有碰见过萧何这样的人,否则定能琢磨出些新鲜的剧情来。
没有前车之鉴,我只能靠着自己摸索,于是这一摸索二摸索三摸索的,待我反应过来,我人已摸索到了门边。
萧何敛起笑意,正色道:“你去哪儿?”
其实我并没有想去哪儿,我只是大脑转的不如身体行得快,“我去……如厕。”琇書網
不知这句话的笑点再哪里,还是说我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还会拉屎在他眼中是一件多么新奇的事情。
总之,他先是一愣,然后绽开了从未有过的笑容,是一种轻松的、和煦的,能与日月争辉的笑。
让我瞬间红了脸颊,只恨上苍给了人类姣好的面容为何还要配上如厕这种煞风景的技能。
萧何朝我缓缓走来,拿过我手里的书,轻声与我道:“如厕你拿着这个做什么?去吧。”
我很想解释我并不是想拿书去擦屁股,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并没有什么必要。
所以当我蹲在连廊外的树下数蚂蚁时,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好像只要我在他面前就会变得非常的愚蠢,原本我认为还算灵活的头脑,如今已被他三言两语搅得如同一团浆糊。
兵不血刃,仅凭一个眼神和几句话就瞬间让对方变成脑瘫,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境界。
我下定决心,遇到这种深不可测的对手时,可使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我站起来一个转身,便看见不知何时萧何已靠在我身后的廊柱旁。
红的墙,绿的瓦,青的衫,墨的眸,如一幅画令我怔忪在当场。
他嘴角噙着的笑意甚好看,薄唇一张一翕,“我来叫你吃饭。”然后伸出手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然后缓缓收回了手握在身侧,他转过头将视线落在远处,“你应该饿了,厅中备了饭菜,快去吃吧。”
这顿饭是我一人用的,或许是我那个后退的动作伤害到了他,我让丫鬟去请他也没有来。
五月的天雨来得急,去得却缓,连绵从午后落到了日暮还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玉秀为我撑了伞,方走出院子便看见萧何执伞立在一旁,见我走来,他冲我颔首道:“我送你。”
不待我发话,玉秀便自觉的往后退去,萧何的伞正好遮在我的头顶。
他救过我一命,人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既不能以身相许,不忤逆他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于是乖巧的站在伞下,任他带着我往陆府外走去。
萧何走得很慢,像是故意迁就我的步子,借着灯笼,我瞧见他脸色不佳,眸色也深沉。
他越走越慢,沈府就在眼前,他抬头看了看牌匾又垂下头来凝视着我,“沈汐,你在躲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想躲,可我也只躲了中午那一次,他这样以偏概全,我只能说概括得刚刚好。
萧何微沉了一口气道:“为什么?”
我鼓起勇气回他:“不知为何,我有些……怕你。”
萧何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他叹了口气道:“对,你自然是应该怕我的。”
他神色飘渺,拉了我的手握在伞柄上,将一缕发丝抚到我耳后道:“回去好好休息。”
然后拂开玉秀递过去的伞,转身进了雨中,很快便消失在黑暗里。
下人说,老爷和大少爷还在正厅等我,我这个爹,好事从不会找我,一旦找我,铁定不是好事。
还真叫我猜对了,当我站在厅中时,沈重对我怒目而视,“跪下!”
我微微一愣,仍旧站得笔直,“父亲找我何事?”
沈重一拍桌子道:“我让你跪下!”
我淡淡一笑,反而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我为何要跪?我做错了什么?”
沈重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中怒意滔天,“你可还有一个姑娘家的样子?大半夜从陆府回来,还让一个男人将你送到门口,别人看了当说我沈重教女无方。”
我微微皱了眉转头看他,“那您是想让谁送我回来?陆言?四王爷还是七殿下?父亲您先说说您站的哪一位的队,若是他们送我,那女儿在您眼中是不是尤为贴心?”
沈重一怔,恐是没料到看似温温吞吞的我说话能如此一针见血,这怪不得他,实在是我伪装得太好了,他指着我道:“反了你了,你瞧瞧你这个妹妹,说的是些什么话?陆言他怎么教的你?”
又抓了茶盏摔在地上,茶盏应声而碎,一枚碎片跳起,堪堪擦过我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我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沈大人说我便好,扯上陆先生做什么?若没有他,如今您能爬到这个位置?您还未位极人臣呢,过河拆桥未免也拆得太早了些。”
“混账!”沈重吹胡子瞪眼。
坐在一旁的沈长筠终于开口:“妹妹你少说些吧。”又去抚沈重的背,“爹消消气消消气。”
他瞥了我一眼:“小妹,这家里待你不薄,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你,你一个庶女过得比二妹还风光,你如今又是说的什么话?”
实在是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起身朝厅堂外走去。
沈重喝道:“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让你走了吗?”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转身,“当真想要说?行,那我们一并把这十几年的一同算了。”
“我同我娘在外头的宅子住了五年,我五岁时她死了,我自己住了三年,这八年您去哪儿了?若没有陆言,您会将我接回来吗?呵,沈大人教女无方,您教过我吗?教了我什么?我屋内一应用品全是最好的,可哪一样是沈大人您买的?”
我在屋内边走边点,“这套描梅紫砂茶具,这宝光珍珠珊瑚树,还有这个,紫铜鎏金鼎,这些,还有这些,哪一样不是陆言送的。”
“还有您的官职,哥哥的官职,哪一样不是您卖女儿得来的?”
“啪”
“逆女,你这个逆女。”
我顺着力道偏过了头,刺痛之后脸颊一片麻木,我抬手在嘴角一抹,袖口顿时一抹殷红。
我扯了个笑,“我还没说完呢,沈大人激动什么?”
沈长筠走过来扯了我一把,“行了,你……”
我打断他道:“行什么?这些年你们做的桩桩件件以为我不知道吗?哪次不是拿我去同陆言谈条件,正是因为他爱护我,才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因为他说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想让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他错了,从来没有,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若我能从他二人脸上看到一丝悔意,我觉得也算不错,可他们脸上除了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再无其他。
“沈重沈大人,如今你得到的也够多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在我踏出门槛的瞬间,沈重叫住我,“我已向陛下请旨,将你许给七殿下。”
我顿了一顿冷笑道:“沈大人要是想嫁可以自己嫁。”
沈重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嫁七殿下,你以为陆言会娶你?他要娶你早娶了,如今陆言不在,你以为还有谁帮的了你?”
“谁说我只能嫁陆言了!”
我跨出门槛,看见门口匆匆行来一人,四周围了五六个家丁,而他就那样立在清冷的月色中,淡淡的望着我。
脑子还没开始转我就指着萧何道:“你瞧,我还能嫁他呢。”
沈重怒喝道:“这是谁?还不将他赶出去。”
没有人应他,家丁迟疑着却不敢上前,萧何叹了口气朝我走来,牵了我的手道:“要走吗?”
我转过头“嗯”了一声,他偏头看我被我躲开,谁知他捏着我的下巴一掰,被扇的半边脸正好对上屋内的光。
萧何脸色顿时一沉,怒意在眼中慢慢聚集。
沈重还在吼:“这成什么体统,还不赶紧放开。”
萧何应声放开我,沉着眸子看向沈重,他还没动沈重便后退了两步,我忍不住轻笑一声,又扯得嘴角生疼。
萧何的声音很冷:“谁打的?”
沈重脖子一抻,“我打我自己女儿,关你什么事,你是谁?我沈家的事何事轮到你来插手。”
萧何踏出一步,我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忙拉住他的手臂,他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我,我摇摇头道:“算了。”
他在我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没事,一会儿就好。”
此话一出我更是怵的慌,仿佛他结果两个人就是分秒间的事,更是拽着他不肯撒手,脑子转了转道:“可是我有点累了。”也不知这一招奏不奏效。
果然,他无奈的吐出口气,抬手握在我的肩膀上带着我往外走去。
“沈汐,你可是我沈重的女儿。”沈重道。
萧何护着我头也不回道:“从今天起不是了。”
十年前,陆言牵着我踏入沈府,十年后,萧何带我离开这里。
若说难过,其实并没有,那八年的时光让我对亲情很是淡泊,十八年来唯一值得欣慰的,无非是陆言这束光。
而今,又莫名的出现了身侧的这一个人,一切仿佛都是那样的巧合,又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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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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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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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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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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