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太后带着腹中胎儿为先王殉情的消息传出时,所有人都免不了惊慌失措。如今,老北陵王就剩北陵琰这么一个儿子还活在世上,可他身体有残缺,按祖制根本无法继承大统。
王位,会落在谁手中?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百姓们要思考的。王位之争近在眼前,对他们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收拾细软逃离云出,待尘埃落定之时再回来。
于是谢康这一路上遇见了无数逃往北边的难民,他带着三千将士,人们以为他是要去云出争夺王位的诸侯之一,战战兢兢地将云出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谢康听完久久不能平静,拉扯着缰绳的手关节发白——他还是晚了一步。阿珂要是知道了,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他这样想着,心里对南应寻的恨意不断加深,如果没有他,也许北陵珂到现在一个亲人都不会失去。
一团金色的灵力汇聚在掌心,凝成一只传音纸鹤,谢康字斟句酌了许久,才让它往尧光方向飞去。
殷罗问:“人已经没了,我们还去云出吗?”
谢康神色一凛,目指东南:“绕道,去云出城南郊。”
一架马车孤单地行走在嘉隆大街上,北陵长好掀开轿帘,望着一家家门户紧闭的商铺发呆。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那时候嘉隆大街人声鼎沸,父王特意派了内侍官挨家挨户地分发喜糖,每个人都衷心为她送上了祝福。
可现在,人们却不得不背井离乡担惊受怕,而这一切,都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北陵长好在心中自嘲,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王姬,她是一样都能没比过北陵珂。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哪怕走到了如今这地步,她也从来都没后悔过。
南应寻刚斩杀了一个诸侯,向北陵长好伸出的手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皱了皱眉,顾自下了马车。
“朝臣们都在大殿,就等你了。”南应寻丝毫不在意她的嫌弃,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大超过我们当初所约定的范围了吧?”
“是啊,所以孤还得多谢王后配合。”
北陵长好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在朝臣面前揭发你?”
“王后尽可以一试,不过你应该清楚,如今你帮不帮我,于我来说不过就是名声好坏的问题。我知道王后一向心善,应该不忍你的臣子血流成河吧?”南应寻赌的不仅是北陵长好的良知,还有她对自己那点微妙的感情。
他在北陵做了近十年质子,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在这一点上,他还从未失手过。
意料之中,北陵长好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同他一路走到了大殿门口。一时间,文武百官都转过头来看她,脸上表情各异,有漠然,有恐惧,还有隐忍。多年未回,她看到了许多生面孔,也没找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比如宁丞相,现下已然在池塘里边儿喂鱼去了。
南应寻与北陵长好并肩踏入殿内,将她扶上了王座,开口道:“按照北陵祖制,若无男子继承人,则应由嫡女继位。诸位,还不快拜见你们北陵的第一位女王?”
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几乎所有人都在观察其他人的举动,想着要活命便一起活命,要折腰便一起折腰。可北陵朝堂也并非尽是软骨头,一位老言官率先站了出来,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浑浊却铿锵有力:“北陵祖制的确如此,但老祖宗还说了,不论什么时刻,我北陵的政事都轮不到外人插手。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大王姬若想继位,必须先同南应王和离!”
他这话点醒了许多人,如今北陵长好尚未登基,南应寻便已做足了摄政王的做派,真要将王位给了她,北陵怕是真要改姓南应了!
“刘大人说的对,驸马爷乃南应国王,大王姬实在不适合继承大宝!”
“要么大王姬同南应王和离,要么南应王退位住在北陵,否则这女王,我们不认!”
“对,不认!”
“……”
嗖的一声,一只快箭从殿外射入,正中刘大人的脖颈!他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霎时间血柱喷涌,溅染了好几位大臣的朝服。
在一片惊怒之声中,南应寻缓缓开口:“大王姬继位名正言顺,刘大人巧言令色,莫不是已经同哪个诸侯勾搭好了要抢夺北陵王位?诸位,还有谁有意见,尽管提出来啊。”
从未见过血腥场面的文官不少都被吓破了胆,求救似的望着北陵长好,可后者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殿外,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武将们早已气的脸红脖子粗,可无奈进殿之时被缴了所有兵器,若是单拼灵力,也斗不过南应寻和他的暗器。
新任的骠骑大将军龙游不在殿内,他能及时赶到挽救大厦之将倾吗?这个想法一冒出,就被大臣们自己否定了,南应寻早已围住了王宫,光靠他手中的兵马怎么可能冲的进来?
各种程度的绝望写在了大臣们脸上,看着这群人不服气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样子,南应寻心情甚好:“既然列为大臣都没有意见,那么……”
“等等,我有意见!”
逆着光,人们看不清北陵珂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从她那挺拔的身影和有力的语气中看到了希望。
四王姬来了,北陵或许还有救!
然而,众大臣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数十只闪着寒光的暗箭便从四面八方向她袭去。这时候,人们已经可以看清她的脸,似乎比以往虚弱了很多,原本重振的希望瞬间又有些坍塌。
但北陵珂到底还是没有让人失望,轻而易举便躲过了那些暗器,迈着大步踏进了殿内。南应士兵还想攻击他,却被自家主子一嗓子吼懵了。xǐυmь.℃òm
“不许伤她!”
南应寻眼神复杂地看着北陵珂,见她身后并没有人跟来,突然又魔障似地笑了。他趁着替北陵珂挡下暗器的空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阿珂,你来得正好,看来我不用再费工夫跑一趟尧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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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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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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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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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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