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门户紧闭,室内光线昏暗,夹杂着从鹤纹铜炉中飘出的缕缕香雾。北陵洛斜躺在龙床上,四肢无力,只能呆呆地望着房顶上的浮雕,身边儿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吱呀两声,门被推开又阖上,紧接着传来一阵珠翠相撞的叮铃声,于北陵洛而言,这声音不仅谈不上清脆,反而还有一丝诡异。
“陛下,该喝药了。”宁代柔朱唇亲启,舀起一勺浓稠的汤汁放在嘴边吹气。
药?
北陵洛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这根本就是拖垮他身体的慢性毒药。出于本能,他没有张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陛下,良药苦口,难道您不想早些好起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吗?”宁代柔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极尽温柔,语调却没有一丝温度。
北陵洛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一眼宁代柔的肚子,紧接着双眼紧闭地转过了头去,像是十分嫌恶,又像是十分后悔。
其实不然,他只是可怜自己的孩子出生因为算计出生,而不是爱情。
宁代柔被他这般反应刺痛了,陡然撕下了所有伪装,一手揪起他的头发,一手端着碗给他灌药:“北陵洛,看不起我是吗?哪怕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心里也全是别人是吗?既然如此,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苦涩浓稠的药汁仍然滚烫,淌过的皮肤很快变红,北陵洛没力气挣扎,只得在一片脏污中疯狂咳嗽。
然而他这幅样子并没能让宁代柔解气,她将碗随手一摔,质问声伴随着玉碎声响起:“北陵洛,我哪点对不起你了?我宁家拥你上位,我冒死替你母亲给你传信,难道为的就是让你找个男人来羞辱我,羞辱我宁家的吗?!”
北陵洛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这一点,我……我的确对不起你,可是你……”
她烧红了双眼,面目狰狞:“又要替他求情?陛下,你到底还要让我为你们的爱情感动多少遍?我宁代柔当初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放过他,谁又来放过我呢?”
一个月前,太医诊断出宁代柔有喜,宁丞相喜不自胜,在府中设宴庆祝。此次前来赴宴的不只有给老丈人面子的北陵洛,还有包括贺北安在内的列为大臣。
是了,北泽已亡国,边境已不再需要贺家军,北陵洛便将它编入了守卫王城的禁军。贺家军统领贺北安,自然也留在了云出。
席间,北陵洛察觉贺北安脸红耳赤,可他喝酒分明是不上头才对,这反应实在怎么看怎么奇怪。宁丞相说他醉了,劝他去客房稍事休息,北陵洛不放心,趁着众人饮酒作乐之际也跟了上去。
这一跟上去果然就出事了,他当场目睹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贺北安从房里赶了出来。
北陵洛脸色一黑,当即推门而入,就看见了跪坐在地正扯着衣衫的贺北安。此时已是深秋,贺北安却像是在火热的夏天,不断有晶莹的汗珠从额间滚落,看得北陵洛也有些燥热。
“陛下……”贺北安很是难为情,又因着燥热无比渴望眼前之人,“臣失态了,您快走吧。”
北陵洛这会儿本该思考是何人给他下了药,目的又是什么,可千万思绪汇集到嘴边,竟变成了一句:“我走了你怎么办?”
啪嗒,他给门落上了锁。
贺北安的目光变得幽深,自从北陵洛生辰宴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距离这么近,而且他这次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故作矜持,而是在缓慢却坚定地向他靠近。
“我帮你。”
北陵洛想得很简单,既然手头没有解药,那么发泄出来就好。等他清明了,再去查幕后黑手是谁也不迟。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手都酸了,贺北安居然还没完事儿。
北陵洛不由皱眉:“你怎么这么……”
话音未落,原本被锁上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宁丞相和其他两位老臣立在门口,皆是满脸震惊。那表情就好像如果北陵洛和贺北安是他们的儿子,立刻就要冲上来打死。
他们能给贺北安定个魅惑主上的罪,却没办法打死北陵洛。最后,他们却想出了另一种办法。
龙阳之好是病,既然是病,那就可以治。遑论治疗的方法有多痛苦,只要目的达到了,便是值得的。
于是,在北陵洛接受雷击治疗的一个月里,一切政事都由宁丞相代理。对外,谁都没有泄露这个消息。
“陛下,你听见唢呐声了吗?”宁代柔突然又像个欢欣的小女儿一般,凑到他耳边问。
知情的太医和大臣都说北陵洛得了癔症,他却觉得真正疯了的该是宁代柔才对,王宫大内,怎么可能有唢呐声?wWW.ΧìǔΜЬ.CǒΜ
然而,她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瞬间丢了魂。
“这声音,好像是从将军府传来的呢。”她说着,还扔给他一块带血的佛珠串。
北陵洛心头大恸,颤抖地拾起那佛珠串。一个月的折磨很多次都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情绪,可在摸到歪歪扭扭刻着的安字时,眼泪甚至比心中的悲痛来得更快。
不是说好要撑下去,等他想办法扭转乾坤的吗?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
从小到大,贺北安答应北陵洛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了,可这一次,北陵洛却有种深深的恐惧:他可能真的食言了。
北陵洛挣扎地爬下床半跪着,使出浑身力气拉住宁代柔不让她走,哀求道:“我要见他。”
另一边,兴庆宫的暗卫抓住了只奄奄一息的风语者,小妖精长途跋涉又受了重伤,须得马上救治。
风语者是老北陵王在世时培养出来用于传信的小妖精,这几年没什么战事,风语者大都在北陵王宫里养着,怎么会飘到这里来呢?
暗卫无法医治,只得将风语者带到北陵珂面前。
“四王姬……”
小妖精虚弱无比地开口后,暗卫和宫女们便自觉退了下去。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小妖精颤声呼救:“快来人啊!四王姬要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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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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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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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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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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