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既能看得出谢康身上也有王气,想来不是普通的江湖骗子。于是谢康摆摆手,示意无碍,急得老板赶紧派小二去店门口守着,不再让外人进来。
北陵珂悠哉道:“老爷子您看错了,我与我夫君皆是普通人,何来王气一说?”
老者但笑不语,以手沾茶在桌上划了一横,似是写了个一字。
谢康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道:“老先生既是主动来寻我二人,又何必打哑谜呢?”
“泄露天机乃折寿之行,我来,不过是向二位传递一个信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过来,不管过程多么惨烈,万物最终会归为一、归回道。”说罢,那老者指尖泛起一团白光,他游龙走蛇般在空中画了个符咒,“二位,看好了!”
北陵珂与谢康只觉那团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片刻后,整个世界都被莹白色包裹了。突然,白光疾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让二人不禁闭上了双眼。
耳边传来熊熊烈火的噼啪声、战马嘶鸣声、刀枪碰撞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喊声,以及城墙坍塌之声。他们睁开眼,看见的是火海中的云出城,一匹枣红色战马雄姿勃勃狂奔而来,眼看就要踏到躺在地上的妇人和她怀中的小男孩了!
尽管心里清楚这是幻境,北陵珂还是忍不住上前拉起那妇人,可她的双手却如灵体一般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马蹄声越来越近,北陵珂都能感受到扑进鼻腔里的灰尘,却只能干着急。万幸的是,那小男孩在危难之际拉起吓傻的母亲往街边挪了挪。
总算是逃过一劫……
刺啦。
这是冷兵器插入人体的声音,北陵珂再熟悉不过了,她全身都被溅上了滚烫的血,怔怔地望着那杆花枪的主人。
那健硕的男人逆着光,叫她看不真切面容,顺着他手中那杆花枪望去,兵刃正好戳在那妇人的腹部。北陵珂这才发现,那妇人竟已然怀了孩子……
“阿娘!”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北陵珂想夺过花枪,反手结果战马上那畜生,结果却还是徒劳。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无权干预这里的任何事。
不知为何,那男人最终没有对小男孩动手。北陵珂像鬼魂一般陪伴了他许久,眼见着他的目光从痛苦、绝望到仇恨、愤怒,不好!他要入魔了!
她看见小男孩站了起来,不过须臾的功夫,身影便与方才那个杀戮的男人重合到了一起。他这会儿似乎能看见北陵珂了,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红缨枪直指她鼻尖,稍微一动便能要了她性命。
这时,一把银制雕花镂空折扇从不远处飞旋而来,铮地一声将那红缨枪震了开去。
谢康拉起她:“你怎么不躲?快走!”
北陵珂边跑边道:“我以为他看不见我。”
“那你也看不见我吗?”
“什么?”
“我方才一直在你身边,从你上去拉人开始。”谢康解释道,“也不知那老爷子施了什么幻术……”
一言未毕,烧成灰烬的酒楼、堆满尸体的街道和苦苦呻吟的伤员全然消失不见,二人又回到了简陋但干净的小面馆里。
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瞎了半边眼的老者。
谢康逮住老板问:“刚刚那老爷子呢?”
老板端着两碗螺蛳粉很是疑惑:“老爷子?什么老爷子?今儿下午小店就没来过老爷子啊。”
谢康与北陵珂对视一眼,互相心里都明白了,后者道:“没什么,老板你快放下去忙吧。”
待老板走后,谢康从筷娄抽出两双筷子,又用手帕细细擦过后才递给北陵珂:“刚刚那老爷子有点东西啊。”
北陵珂叹口气:“你这么说,我该吃不下饭了。刚刚你也看见了,幻境中云出就像地狱一般,若真是让他说中了……”
“那他还说你有王气在身呢,你想做王吗?”
北陵珂一愣,旋即道:“不想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事儿。”
她这话未掺半点假意,从前,她一心想嫁给南应寻,然后在他的封地上过逍遥自在地过活。现在嘛,她依旧想过逍遥自在、行侠仗义的日子,只不过期望中与之偕老的人成了谢康,且永远不会再变。wWW.ΧìǔΜЬ.CǒΜ
“我也不想,”谢康替她拌了拌粉道,“所以那老爷子说的也不一定都对,退一万步说,万一幻境成了现实,云出有我和你守着,能出什么大乱子?”
“手臂还没好利索,口气倒是不小。”
谢康莞尔:“还记得应天论剑时群妖来袭的那一次吗?你我联手,群妖尚且无法得手,更何况普通修士呢?”
尽管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但听完他这一席话,北陵珂倒是想开了。一个人越焦虑,就越是容易失去方向。与其花时间忧心未来莫须有的灾难,倒不如勤加修炼,面对变数时也能添一分底气。
与此同时,云出城南五十里开外通天谷,白虎军主力部队正从极狭的谷内缓缓通过。其时乌云滚滚,阴风怒号,吹得峭壁上不住往下掉砂石。
动物总是能比人更快察觉到危险,战马嘶鸣的那一刻,白凯当机立断:“我们中埋伏了,撤退!块撤退!”
轰隆隆,数百块巨石应声从崖顶滚下,直接将人和战马撞了个稀碎。白凯与其他风灵修士当即撑起苍风盾,艰难地为普通士兵开辟出一条生路,又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诡异的歌声。
那歌声极具穿透力,即使混杂在巨石轰鸣声中,也能精准无比地穿透耳膜,直击灵魂。
“这是……”体内灵力在经脉中乱窜,白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通体流光的藏青色苍风盾顿时往下垮了几分。
有过海战经历的副将脸色煞白:“这是鲛人迷音……可是怎么会,他们不是只出现在南海吗?”
苍风盾往上,是千刃崖壁,而悬崖顶上,除了堵住耳朵的士兵外,还有许多鱼尾人身的鲛人,正低低浅唱,消耗着白虎军众人的灵力。
“将军……你快走,这里由我们撑着……”四位副将咬牙支撑着苍风盾,让白凯赶紧带着部队离开。
可他却不愿走,将浑身灵力聚于手掌:“要走一起走!”
苍风盾越来越低,众人被压地弯下了腿,一副将咆哮道:“将军!你快走吧,再不走咱们一个都出不去了!”
铁血男儿流下了热泪,他收回手掌的时候,苍风盾又往下压了几分,此时安全空间已及其狭窄,仅供他弯腰前行。
就在他即将出谷之时,最后一丝苍青色湮灭在飞扬的尘土之中。
通天谷,变成了填尸坑。
一位玄衣男子站在崖顶向下眺望,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连带着左眼眼尾的红色羽毛胎记都变成了正在飘落的样子。他亲了亲右手揽着的女鲛人,夸赞道:“你们鲛人一族还真是厉害,先前让你们织布泣珠委实是大材小用了。”
那女鲛人身着天青色襦裙,一双刚幻化出来的腿还有些站不稳,因此整个人几乎都贴在那男子身上。她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这时,将士来报:“六王殿下,方才逃跑的白虎军已尽数追回,只有少数几个漏网之鱼,该如何处置?”
北陵川淡淡转身,一双凤眼里满是冷漠与不屑,他几乎半点没犹豫就吐出了那个字。
“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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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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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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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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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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