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之人剑眉星目,肤色略显黝黑,正是星宿阁大弟子殷罗,同时也是三清镇雷鸣镖局的大少爷。拜入方棋落门下后,他就很少插手镖局事务了,但遇到棘手的情况也会帮着处理。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端着碗酒,凑到他耳边小声巴结道:“大少爷,多亏了您,这批货才能安全运到北泽来。要是让二少爷来,指不定又叫哪窝土匪给劫走了。”
殷罗颔首,接过酒来豪气地喝掉一大半,又拿衣袖随意擦了擦嘴。任凭镖师们侃天侃地,斜靠在柱子上的殷罗却始终一言不发,望着客栈外飘落的大雪发呆。
如今已值五月,北泽却漫天飞雪,他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焦虑与不安来。
明明已经击退了土匪,货物明日就能送达,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夜越来越深,客栈外却似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殷罗眯起眼一看,黑雾迷茫的天地中,确有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人戴着黑色斗笠,叫人看不清身形与性别,殷罗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快要不行了。
果然,那人在客栈不远处脱了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殷罗懒得动,拿脚踹醒昏昏欲睡的小厮,示意他前去查看。
“大少爷,咱带着货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厮极不情愿地嘟囔着,其实他说的没错,行镖途中,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横生枝节。
但殷罗虽看着挺严酷无情,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他一记眼刀剜过去,小厮便不再多话,规规矩矩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拖着个人走到了门口,冲殷罗喊:“大少爷,这是个姑娘!”
黑色斗笠在拉扯中不知掉落何处,女子苍白虚弱的脸庞全然显露了出来,殷罗心一抖,忙冲上去将人抱了进来。
“阿遥,阿遥,你醒醒……”
他急切喊着,一边抱着她上楼,一边不断为她传渡灵力。楼下的小厮和镖师们见了,纷纷侧目而视,心中好奇不已,毕竟,他们还从未见过大少爷如此惊惶失措的样子。
重金请来的大夫说,北陵珂心气郁结,又劳累过度,这才晕了过去。殷罗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方才抱她时明显感觉到轻飘飘的,而她那平坦的小腹也丝毫不像有孕之人。
怎么回事?孩子呢?
带着心疼与疑问,殷罗在她床前守了一夜,药热了一遍又一遍,只为让她醒来后能够喝上。
这场风雪来势汹汹,却在天蒙蒙亮之际不见了踪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殷罗端着南瓜粥和灌汤包推门而入之时,北陵珂已然转醒,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看清来人后,她身子一软,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大师兄。”她极力牵动着嘴角,眼泪却扑簌直掉。
殷罗僵在门口,一半心脏在心疼,一半心脏在心动:这次,北陵珂眼中只有他一人。
与此同时,谢康在踏出琼瑶殿大门的同时,放飞了一只娇小漂亮的信鸽。尽管兵力还不充足,尽管他还没来得及跟康馨儿通气,但他不能再等了。
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尽快查出真相,解决掉北泽的乱摊子,然后南下去追阿珂。
欠她的,他将用一辈子时间来补偿。
自北陵珂出事后,康馨儿与谢康几乎都没怎么搭理过刘子思。为了缓和三人之间的关系,刘子思特意请了王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入宫,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然而整场戏下来,拍手叫好的就只有刘子思一人。热脸贴了冷屁股,他也渐渐黑下脸来,用力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串,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他们为何还无动于衷?有错在先的,明明是他们才对!
就在刘子思正欲拂袖离去之时,台上舞剑的老生剑锋一转,突然朝他刺了去。紧接着,原本咿咿呀呀唱着戏的青衣女旦也从袖中摸出两把飞刀,加入了混战。
戏子宫女们忙着逃命,离得近的侍卫忙护住了刘子思和康馨儿。
那老生内力深厚且剑法刁钻,不一会儿就将刘子思身边的侍卫尽数刺伤在地。青衣女旦也非等闲之辈,谢康好容易抽出身来,将问道丢给了刘子思防身。
刘子思也曾师从康宗主,可登基数年以来,他的灵力和剑法都退步了不少。此番对上招招狠辣的老生,尽管有灵剑问道在手,他也仍有些吃力。
几招下来,他已然确定那老生使的是前朝王室的雕花剑法,动作花哨繁复,杀招却紧随其后,可极大损耗对手心神。
可恶……难道要在这里用那招吗?
思虑再三,刘子思决定不再与他纠缠,飞身到青衣花旦前对谢康道:“老生交给你,这个我来对付!”
谢康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见那老生飞快干掉了康馨儿身边的侍卫,正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道:“想让她活命就乖乖放下武器!”
“别听他的——”康馨儿脖子被掐出一条红印,连说话都有些困难,谢康只得丢掉手中刀剑。
“狗贼!”刘子思目眦俱裂,边扔灵剑边怒道,“有什么冲着孤来,放开王后!”
老生饶有兴趣地问道:“陛下可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王后的命?”他手劲儿越来越大,康馨儿细嫩的脖颈已经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且愈发难以呼吸。
“有何不舍?”刘子思重新拾起问道,不顾康馨儿拼命地摇头和流泪,毫不犹豫地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馨儿,我们来生再见。”
他挥动灵剑,削铁如泥的剑锋轻轻划过皮肤,却在下一刻对准了那老生。令康馨儿吃惊的不是刘子思的绝地反击,而是他所使出的剑法,竟同那老生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刘子思,是会雕花剑法的。琇書蛧
可他怎么能……又怎么会?
雕花剑法一出,刘子思将康馨儿推至谢康身边,与那老生难舍难分地过起了招。
忽然,那老生一改之前低沉沙哑的嗓音,冷笑道:“果真是你。”
这声音是!
刘子思手一抖,满脸震惊地看着那老生,很快被他一脚踹至戏台下。
老生摘下假胡须,又拿手帕擦净了油漆,那满是伤痕的左脸颇为可怖,康馨儿却冲上前去紧紧拥住了他。
“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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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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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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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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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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