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路师侄也在啊。”谢康十分自来熟地坐到了他旁边,又冲厨娘喊道,“罗姨,一碗牛肉面,加两个溏心蛋。”
面前堆着三屉小笼包的路知遥十分不想跟他说话,用沉默表示抗议。
谢康丝毫不觉:“啧啧,果然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对啊,阁主昨天不是还夸你吃的少来着?”
“......”师尊夸人的点,还真是清奇。
不过他说的没错,路知遥平日里吃的是很少,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也不是饿,就是一开吃便停不下来,只知道机械地重复进食,缓过神来还得催吐,不然肚子得难受一整天。
路知遥对阁主这一称呼感到好奇:“你叫师尊阁主?”不是拜把子的兄弟吗,叫阁主略显生分啊。
“不然叫什么?”谢康用手撑起下巴看他,“方大哥?棋落?落落?你觉得哪一个好?”
“......”路知遥再一次质疑师兄们的笑点。
见路知遥不说话,谢康也不恼,扒了两口面后自顾自地说:“吃了那么多牛肉面,还是罗姨做的最好吃,尤其是这溏心蛋,深得我心。”
后厨的罗姨显然是听见了,红着脸朝他笑了笑。
谢康又开始没话找话:“你起这么早干吗?”
“师叔不也起的很早吗?”
“也是,”谢康笑道:“说起来咱们师侄俩还挺像的。都爱早起,都爱去青楼,都爱吃甘蔗,还都长得好看。”
路知遥有些无语,他才不想和谢康有如此多的共同点呢。他发现谢康话里有个漏洞,冷静道:“我昨天第一次吃到甘蔗。”
“那你觉得滋味如何?”
“香甜可口。”
“那不就是喜欢嘛!”
好像是自己多虑了,路知遥决定闭嘴,让他早些吃完早些滚蛋。
谢康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吃罗姨做的牛肉面,吃完面又喝了两口面汤才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手帕是鹅黄色的,上面还绣着一朵芙蕖,不知出自哪个痴心女子之手。拿了人家的手帕还去妓院,路知遥心里的火又上来了。
好在人终于走了,但被这么一耽搁,胃里的饱意已经上来了,路知遥动了动筷子,还是决定将这屉包子送给齐鸣,权当医药费了。
待齐鸣吃完早饭后,二人一道去了演武场,发现一众弟子正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他俩挤进去一看,两个用树叶拼成的小人正拿着“兵器”打地难舍难分。
“木灵?”
“不,是风灵。”路知遥环视四周,最终在屋顶上看见了侧躺着的谢康,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冲他笑了笑。
路知遥立马转过头去。可恶啊,他竟然还有虎牙。
二弟子羡慕极了:“师叔这风灵修得可真是出神入化,我从未想过还能以风控叶。”
三弟子附和道:“你加紧修炼,争取在明年夏天让我们凉快凉快。”
二弟子撇嘴:“我可没法跟师叔比,睡梦中还能送风。”
齐鸣拉了拉路知遥的衣袖:“怎么样阿遥,我就说师叔很厉害吧。”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路知遥顿了顿道,“我曾今见过一人,能在使出风卷残云的同时,将漫天树叶刻成五瓣花。”
二弟子满脸都写着你在吹牛四个大字:“普天之下,风灵修得比师叔更厉害的,只有银面将军玄风一人了,难不成你见过银面将军?”
路知遥心道,我的确是见过的,不止见过,还打过。
见他不语,三弟子讽刺道:“与其嫉妒师叔,不如好好修炼吧。你的木灵怕是都没人家修风灵的厉害吧。”
“......”可是我灵力低微也照样能把你打趴下啊。
和事佬齐鸣上线,温声道:“二位师兄消消气,许是阿遥曾在梦中见过,昨夜吃多了酒还未清醒。”
三弟子平日里最看不惯路知遥的就是他那要么顶嘴,要么沉默的态度了,推了齐鸣一把,厉声道:“我在跟路知遥说话呢,你叫路知遥吗?你——!”
话音未落,路知遥伸腿就要劈向他,却又在半空中被人生生截住。
谢康单手稳稳地握住了他的脚踝:“师侄,你现在归我管,可不能再闹事了。”
路知遥试图收腿,却根本挣不脱,道:“你先放开我。”
“师叔,”三弟子愤愤道:“路知遥平日里跋扈惯了,刚刚还想出手伤我,可不能饶了他!”
周围的弟子纷纷附和:“请师叔严惩路知遥。”
只有齐鸣一人为他求情:“师叔,阿遥是因为三师兄推了我才想动手的,他平日里断不会如此。”
谢康问道:“为何起争执?”
齐鸣正要张口,却被四弟子抢了先:“师叔,刚刚路知遥吹牛说有人风灵比你修得好,能在召唤龙卷风的同时以风刃将树叶雕刻成五瓣花,三师兄拆穿他,于是他便恼羞成怒地要动手!此人实在该罚!”
出乎众人意料,谢康竟然轻笑了一声,眼底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齐鸣急道:“不行啊师叔,阿遥昨天刚挨了戒尺,若再罚,怕是都拿不起筷子来了。”
“谁说我要打他戒尺了?”谢康道:“况且这世上,风灵比我修得好的至少有三人,说不定路师侄真的见过。”
四弟子不服,道:“可今日若非师叔,路知遥就要对师兄拳脚相向了。如此蛮横,怎能放过!”
“我刚刚就在那边屋顶上。”谢康淡淡道。wWW.ΧìǔΜЬ.CǒΜ
也就是说,三弟子推齐鸣,他也看见了。和事佬齐鸣再次上线说了几句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殷罗陪着方棋落准备闭关事宜,今日修炼由谢康主持。路知遥虽然不待见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教的心法要比师尊和殷罗教的实用、生动地多。他开始有一点明白师兄们为何如此喜欢谢康了。
尽管如此,今天依然是摸鱼的一天。
修炼结束后,谢康叫住了路知遥:“路师侄,你所说的那人,长得帅吗?”
路知遥不解,长得帅不帅跟他有什么关系?莫不是灵力不行拿脸来凑?回想起来,当日比武之时,那人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他还是想气一气谢康:“自然是帅的,玉树临风,仙人之姿,叫人一见难忘。”
没想到谢康竟然笑得比之前更欢了:“知道了,多谢师侄告知”。
路知遥和齐鸣二脸懵逼。
三日后,方棋落在闭关之前照例给弟子们开大会,嘱咐大家要勤加修炼、遵守门规云云。这些话每年闭关之前他都要念叨好几遍,除了殷罗,大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再强调一遍,我这次闭关二十五天,大家一定要好好听你们谢师叔的话,修炼和读书,一个都不能落下。若是——”
“若是有人求助星宿阁,定不遗余力。”谢康靠在桌案上,笑道,“你且放心闭关,阁内万事有我。”
方棋落点了点头:“多谢。”
路知遥在心中腹诽,待师尊出关之时,估计阁内弟子一个比一个会耍嘴皮子。
“不用谢,”谢康咧嘴,露出两颗虎牙,“落落。”
路知遥没忍住,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余人也都跟着笑了。方棋落先是一愣,而后也带上三分无奈地笑了。只有殷罗觉得谢康如此称呼极为不妥,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瞪着偷笑的师弟们。
又过了两三天,路知遥在后山找了棵树,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啃一口苹果,晃荡着双腿,感受着拂面的微风。
由于气候寒冷,降水较少,三清镇的山都有些秃,一到秋冬,更是难见半分绿色。初到之时,路知遥十分不习惯,如今看多了,倒也品出了几分不一样的苍莽之美。
不得不承认,有谢康压着殷罗,自己这摸鱼的日子,好过了不止一点半点。突然,他听见了山门的钟声——钟响就意味着有委托,有委托就意味着有钱赚!
路知遥几口啃完苹果,将果核随手一扔,又用衣袖擦了擦嘴,飞也似地跳下树朝山门奔去。
然而他还是来迟了一步,谢康和几个师兄已经在同一个黑脸捕快说话了。
路知遥皱眉,官府这是又要找星宿阁的麻烦?
只听谢康态度颇为强硬:“我们星宿阁只管降妖除魔,从不插手官府之事,邢捕快请回吧。”
邢捕快看起来也不大情愿同星宿阁打交道的样子,硬着头皮拱手道:“此次所托之事,虽是命案,但也与妖有关,还望各位能不计前嫌随我走一趟。”
“妖杀人了?”
“不是,”邢捕快看了众弟子一眼,对谢康说,“此事关系重大,请副阁主移步详说。”
“不用,”谢康挑眉:“我星宿阁的规矩,向来是公开任务供弟子认领。邢捕快若是真心求星宿阁帮忙,就得按我星宿阁的规矩来。”
天人交战了片刻,邢捕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受害人是秦家二老,秦家是三清镇上的大户人家,做布料生意的,前两年刚刚得了孙子,生活原本十分和美。可没想到独子秦俊生吸食栖雀枝,败光了家产不说,还气的老婆带上孩子回了娘家,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秦家二老为了让儿子戒瘾,将他绑在椅子上关了好几天。三天前的夜里,秦老夫人心疼儿子,将秦俊生放了出去,没想到儿子没找到钱就红了眼,争执之中失手掐死了自己的父亲。秦老夫人悲痛无比,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由栖雀枝引发的案件了,官府一直在查却鲜有突破,主要是因为这栖雀枝,竟能让官犬发狂。万般无奈之下,官府想到了星宿阁——一个养妖怪的门派。
“所以你们来找我们,就是借条缉毒犬?”三弟子不忿道,“不好意思,星宿阁没有犬妖!”
邢捕快忙道:“小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诚心求助,希望贵派能帮我们找到贩毒团伙,为民除害!”
路知遥举手道:“赏金呢?”
“一千两银子。”
路知遥见钱眼开,立马将手举得老高:“我来!”
众弟子表面不屑,心中却艳羡不已。三弟子轻咳两声,道:“既然这栖雀枝贻害无穷,我们星宿阁定是要出手相助、为民除害的。师叔,此事困难重重,交给小师弟一人怕是不妥。”
谢康点了点头,极为赞同:“一人调查确实不妥。这样吧邢捕快,此事就由我和路师侄接下了。”
此言一出,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邢捕快眼见副阁主都亲自出山了,自是欢喜极了。路知遥本就不想跟谢康有过多牵扯,更别说还得跟他平分赏金,全身上下都在抗拒。其余弟子更是为失去这一千两而懊悔不已。早知有一千两,借只妖给他们又怎么了?
谢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邢捕快里边儿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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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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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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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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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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