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词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秋风渐起,她孤身一人,静静地坐在了梧桐树下的长椅上。
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冷。
也许是因为入秋了的原因吧。
阮秋词低着头,直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跟前。
高子涵。
她其实很不想抬起头来。
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知道。
但是阮秋词还是抬起头来,她的脸有些苍白,微微侧过身,说道:“高子涵,好久不见,坐吧。”
高子涵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他身形挺拔,面容阴郁,看着阮秋词穿着这样单薄的风衣,半响,他才说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他双手插兜,一副冷酷且怨恨的样子,冷冷地盯着阮秋词,冷笑道:“想要威胁我吗?阮秋词,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煞费苦心来威胁我?”
阮秋词看着他,眼眶发酸,痛苦,悲愤,怨恨,在此刻交织融合,在她心头泛起苦水。
这空白的过往的三年,他不会信她如今的一面之词,她背叛了他们,三年里,真真切切。
他和萧嘉宝一样,都只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切肤之痛。
阮秋词看着高子涵,许久,从他的脸上挪开。
这一切,从原本的悲痛,转瞬又恢复到了绝望。
她平静地说道:“你不怕坐牢吗?”
高子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高子涵,那个温柔地冒着大雨,在楼下向自己弹着吉他表白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回不去了。
高子涵看着她,心中的怨恨和敌意像是潮水一般涌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上前一步,冷冷地笑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怕坐牢,还敢一个人来见我?你那个新金主呢,怎么不陪你一起来?”
阮秋词盯着他。
高子涵见她无动于衷,脸上表情更是怨恨:“阮秋词,你毁了我的人生,抛弃我,厌恨我,过往我都再不计较,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凭什么你还能摇身一变,从一个被人玩腻了的贱货成为电竞队员?你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是一个多么讥讽的笑话吗?”
他眼里恨意十足,盯着阮秋词,脸上渐渐浮现狰狞与痛恨的神情,低吼道:“凭什么,我就只能被你抛弃,被你践踏,看着你站在云端,看着你活得这样潇洒肆意?”
阮秋词平静地看着他,继而眼眶泛红,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
高子涵胸口剧烈起伏,半响才平静下来。他看着阮秋词闭上眼睛,心里浮上无声的冷笑。
看,她总是装出一副这样无辜的模样。
清纯,无辜,洁白,无暇。
可在金主的床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放荡神色来。
怨恨像是魔鬼摄住了他的心魂,蛊惑着他伸手掐住面前纤细的颈脖。
只要折断她,他就不必再这般痛苦了。
过往的梦魇,昔日的羞辱,只要一方死亡,就可以一笔勾销。
似乎察觉到高子涵的动作,阮秋词猛地睁开眼睛,盯着高子涵,声音不轻不重,充满悲哀地说道:“你知道吗,嘉宝怀孕了。”
犹如当头棒喝,高子涵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僵在秋风里。
半响他才收回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阮秋词,喃喃道:“她怀孕了?”
他果然不知道。
倔强如萧嘉宝,是不可能用孩子去挽留一个男人的。xǐυmь.℃òm
阮秋词看着他,忍住心头的万般痛苦。她的心中仿佛是有刀子在来回穿梭,锯齿割动,血肉模糊。
她每说一个词,就像是将心放在火上炙烤。
阮秋词闭上眼,平静道:“是,嘉宝怀着你的孩子,高子涵。”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揭露你吗?高子涵,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欠萧嘉宝的。高子涵,就此放下吧,你想让你和嘉宝的孩子有一个罪犯的父亲吗?”
高子涵愣愣地看着她,阮秋词泪水往下淌,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
沉默了许久,高子涵才艰难道:“嘉宝没有告诉我,我知道她不爱我,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取暖。”
阮秋词苦笑了一声,慢慢地说道:“不爱你?高子涵,你可真迟钝。萧嘉宝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如果她不爱你,会和你在一起吗?”
顿了顿,她平复了呼吸,继续说道:“你记得有一次,你冒雨,在楼下弹吉他吗?从那个时候,她就爱上你了。”
只是那时她和高子涵在谈恋爱,身为朋友的萧嘉宝只是掩藏了自己的恋慕之心,她不争不抢,衷心地祝福着这位挚友。
她一向是心好。即便是走到今天,站在受害人的位置上,阮秋词也知道,萧嘉宝为人正直,如果不是因为那三年里的离开,萧嘉宝也不会和高子涵走到一起。
萧嘉宝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从不违背良心与道义。
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无可挽回,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所有人得到一个善终。
她不能抹平那三年里的空缺和伤害,只能尽力去弥补他们的痛苦。
其余的痛苦,则由自己承担。
毕竟这是她曾经唯一的恋人,曾经唯一的挚友。
高子涵双手插兜,脸上神色复杂,半响,他才说道:“我看不懂你,阮秋词。”
他的脸上神色黯淡,慢慢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我好吗?作践了我,又来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来让我悬崖勒马?”
阮秋词抬起头来看他,其实她只是有两个月没细瞧过他。
但对于高子涵来说,已经是快三年了。
他还是那样一张脸,似乎时间在他的轮廓与五官上都只是添了阴郁颓废的气息,再没有伤害他端正的五官与容貌。
物是,人非。
阮秋词摇摇头,说道:“高子涵,珍惜眼前人,过去的已经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只是她不明真相,不知好歹,妄想一切皆有可能。
高子涵站在原地看着她,他静静地说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他很想问问,他们本来三年里再没有联系,两个月前,她为什么会忽然找到自己,说那些胡话,什么三年之前,什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类的话。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话在她的心里早已繁复揉捏嚼碎了多少遍,阮秋词望穿秋水,等的就是某一天,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听自己讲完这些解释。
现在他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听自己说话了。
可是解释却早就失去了解释的意义。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一切都是世事弄人。
阮秋词勉力挤出一个笑,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表情,她轻声道:“好好珍惜嘉宝,如果你们要结婚,我会祝福你们的。”
高子涵盯着她,嘴边想要说出口的话,吞咽许久,还是碎在了喉间。
他像是卸下了重担,忘却了昔日的爱意与仇恨,面对着阮秋词,仿佛是面对一个关系浅淡的朋友一般,点了点头,疏离而冷淡,慢慢地说道:“我会珍惜她的,你的祝福,我和她心领了。”
阮秋词站起身,像是告别了过去,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再见,继而决绝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子涵站在原地,半响,他才摇了摇头,想要将刚刚浮上心头的念头给甩出去。
跨越三年也好,时光谬论也罢,那都不过是阮秋词一时编造出来的谎言。
谁又会相信呢。
过去的爱也好,恨也罢,到如今,都是过眼云烟。
昨日之事不可留。
他也该放下一切,去迎接他的未来了。
萧嘉宝才是他的未来。
阮秋词摇下车窗,任由冷风吹到脸上,泪水在脸上肆意,冻得整张脸几乎没有知觉。
车里放着柔和的音乐,女歌手独特而婉转的嗓音伴随着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苏之华坐在驾驶座上,输入了目的地,车子平缓地启动,朝着前方启动,一路卷起梧桐落叶。
阮秋词靠着车窗,落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城市与她昔日所见,大同小异。
依旧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但不同却是潮流与科技,日新月异。
远处明星代言的各色化妆品奢侈品巨幅横屏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无人机穿梭于城市之中,无人驾驶汽车在道路上飞驰,绿化带笔直,道路交错。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还是阮秋词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苏队,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之前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却又没有感觉到尴尬或是别的情绪。如今阮秋词开口打破了这沉默,他也就点点头,温和地说道:“你说,我听着。”
阮秋词望着窗外,平静地说道:“苏队,你相信奇迹吗?”
苏之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当即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的神态,心里有些无奈,反问道:“为什么不相信呢?”
阮秋词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一时愣住了。
汽车向前行驶,苏之华看着前方,城市里车水马龙,轿车里音乐婉转的语调再次响起。苏之华淡淡道:“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百慕大三角,死亡谷,哪一个符合常理,又哪一个不是现实存在的?”
阮秋词看着他,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她开口问道:“苏队,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你,她是某一天醒来之后,就来到了未来,过去这几年的“她”不是她,你会相信吗?”
这样说起来实在是绕得很,阮秋词想了想,又精简了些,说道:“就是说,你相信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吗?”
苏之华笑了笑,说道:“怎么不相信?”
阮秋词心底一震,望着苏之华,半响才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他相信有这种事情,并不代表相信自己。
苏之华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却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语,不由得转过头,微微挑起一边眉梢,问道:“你不是说,有个故事想讲给我听吗?”
阮秋词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有个人愿意相信穿越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存在和价值。
至少她不是因为一场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的无稽之谈而承受这些痛苦。
她挤出一个笑容来:“也许这个故事不合你的胃口。”
苏之华却是认真道:“也许这个故事正合我的胃口。”
阮秋词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一时间猜不出来他这是玩笑还是认真。苏之华刚要说话,旁边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手机上来电显示,是苏亦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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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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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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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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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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