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桀瞬间被强烈的自责淹没。冢主不知下落的时候,他本该保护好严陶陶,可谁知竟一时大意,犯了如此的错误?
在客栈屋中发了一会子呆,少桀越想越懊恼,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准备出门哪怕搜遍整个皇城也要把严陶陶找出来。
他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屋门,然后人便顿住。
缓缓偏头,他注意到门框上刚才一扫而过看见的那道冷光,居然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银镖。
银镖深深钉在门框里,只露出几不可见的一个尾巴,可见用镖之人刻意用了力气将银镖扎的如此深。
扎的如此深,说明不想被人看见,可还留了一个尾巴,说明还是想被什么人看见的。
少桀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折回屋四下寻找,意料之中的在桌子的一条腿上也看见了钉进去的银镖。
他又跑出屋子,在客栈走廊和楼梯上仔细观察,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也意料之中的在楼梯的拐角那里,扶手下方找到了第三枚银镖。
少桀心中大喜,根本压抑不住脸上的喜悦。
因为这些银镖很明显是在给他指路,而会这样给他指路的人,只有严陶陶。因为这些银镖,都是妄环冢才有的样式。
而严陶陶如果还能一路以银镖做标记,最起码代表着她人还很好。
少桀捋清这些后,深吸一口气,随着银镖标记走出了客栈。一路跟着银镖走,可夜深路远,银镖并不好找,少桀和妄环冢的人一路找记号,行进十分缓慢。
眼看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才找到十几枚银镖,才从客栈走到西城,而平日快马加鞭,从客栈到皇城西城,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少桀心中难免焦急,可就在他低头寻找下一处银镖的时候,昏暗的街角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身影有些单薄,一看便知道是个女子。而且那女子步伐间,竟是无比的熟悉之感。
少桀迎着女子走过去,就看见了那张让他瞬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脸——居然是严陶陶。
而严陶陶似乎是知道少桀一定会发现自己留下的标记,并没有多惊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他,主动解释道:“你带人走后,我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太对,似乎是我们想的简单了。而我意识到是调虎离山之计的时候,我就立马留下标记,乔装打扮出了客栈,躲在客栈对面的茶馆楼上,等着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费劲心思的抓我。”
而更主要的一点是,褚听风下落不明,全无消息,有很大的可能是被人抓了……严陶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和他有关的线索。
她知道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无论如何将他找出来。
果断离开客栈那个危险之地的严陶陶,果然一杯茶都还没凉透,就看见了几个鬼祟之人,擦着夜色从客栈楼顶倒吊进她的那间房的窗户。
而他们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严陶陶,而是看到了严陶陶临走时,还刻意制造的刚刚激烈打斗过的现场。
几人立马上当,面面相觑,神色写满“不好!”,交谈了几句后便跳窗离开,迅速隐入夜色里。
这几人很明显是得了主子,也就是那个假借褚听风名义写信之人的命令,在确认引开少桀后,来抓严陶陶的。
而如今人没抓到,还发现甚像是有什么人抢在他们前面将严陶陶抓走了,叫他们如何不焦急?
要抓的人没抓到,自然是第一时间乱了阵脚,赶回去跟主子复命。
严陶陶等的就是这个。所以几乎是那几人离开客栈后,她就结了茶钱迅速出了茶馆,一直跟在他们的不远处,并且跟着他们到了一栋十分隐蔽幽深的深巷院子。
严陶陶没有武功,她一路勉强跟来已是跑得气喘吁吁,见到那几人进了院子便不敢追得再深,于是在门口的大树后缓了缓呼吸,然后还算轻盈地爬到了树上去。
春天已至,树枝抽芽长叶,不再显得冬天那般光秃秃,严陶陶找一块树枝交叉的地方躲着,将自己很好的藏在树上。
下方院里正立着一个男人,男人面前半跪着的,正是方才想从客栈抓走严陶陶的那几个人。
“主子,有人在我们前面把严陶陶抓走了!”
“什么?”
“我们明明眼看着少桀走后,确保他一时不会折返后,立马进了客栈抓人,可是屋内一片打斗痕迹,人也不见了……”
“一群废物。严陶陶如果被别人抓走,那么她手中的‘蹉跎’便也会被别人抢去……没有了‘蹉跎’,就算我虚循山接下来找到了‘红袖’和‘心’又有什么用!”
虚循山……听到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居然清楚知道醒世藏的全部内容,严陶陶心中一惊,抓着树枝的手便下意识用力了些,折断了一截树枝。
那截树枝从树上掉下来,穿过树枝间的缝隙,跌落在地上。xǐυmь.℃òm
“谁!”院中之人立马警觉,抬头看树上。
严陶陶意识到出了事,立马从侧面爬下树,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跑进浓浓的夜色里。她一直不敢回头,她怕回头就看见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于是一直卖力跑,跑啊跑,直到在街上除了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音。
她这才放慢速度,从另外一条小路七拐八拐,打算折回客栈,和此时应当已经反应过来今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少桀汇合。
等真见到了少桀,严陶陶浑身的紧张感才消了一半。她到底不是个历经江湖的女子,今晚这种迫不得已的单独行动,其实让她的手心都一直捏着一把汗。
“你是说,今天那些人是虚循山的人?目标是为了抓你,然后抢你从利果寺找来的‘蹉跎’?”少桀坐在草棚里,摸着下巴。
严陶陶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一些,她点了点头:“没错。而且他们消息灵通,居然知道醒世藏的东西其实有四样,而不是传言那样只有两样。想必虚循山的‘泪’已经因为他们的先天优势而被他们拿到手,所以他们才急着找另外三样。”
“你的脸怎么了?为何一直在冒汗?”少桀点点头,终于注意到严陶陶脸色不好,看到她额头一直冒着的冷汗,他打量她,才看见她今晚穿着的这件深蓝色裙子上,在肩头位置洇了一大片,颜色很深。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听她痛苦地低吟了一声。少桀将手收回来,就看见手上的血。
“刚才他们发现树上有人的时候,往树上扔了数十枚暗器。有一个我没躲过,我……”严陶陶嘴唇也白了,眼神有些迷离,话未说完就一头栽倒。
少桀及时扶住她的肩膀。
可他想不明白,既然虚循山那些人都发现了严陶陶,为何却没有追上她?按理说严陶陶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一旦被发现,根本不可能逃过那些人的掌心,更不要说受了伤后还能顺利逃走。
除非……少桀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凉,他将严陶陶扶正,然后撕开了她肩膀的布料,果然在血迹之中,看见了严陶陶已然黑紫的半个肩膀。并且那青紫顺着血管蔓延,就像一片有目的的毒藤,逐渐蔓延到严陶陶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严陶陶中的暗器上有剧毒,而且虚循山的毒向来刁钻狠毒,江湖之上少有解药。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去求虚循山。
所以虚循山的人根本不必追严陶陶,因为一旦他们意识到严陶陶中了暗器,便笃定她会主动拿着手里的‘蹉跎’来虚循山换命。
严陶陶已经昏迷不醒,毒性蔓延又极快,少桀若再不做决定……几个时辰内她必死无疑。
不仅如此,老天爷许是看少桀他们受过的苦难还不够多,就在少桀心中交战的时候,之前跟着萧暄进宫的一个冢里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小公子,宫里有动作了。早晨厢菡殿上戴孝,与众大臣向昭皇帝施压,昭皇帝逼不得已……赐了萧暄姑娘火刑……”
与此同时,宁国皇宫里,龙晔大殿之前,一个五人高的火盆架起,燃着熊熊的火焰。火盆之上有一幅巨大的木架,木架之上挂着绳索。
宁昭一身明黄色龙袍立在殿前的台阶上,双手背后,眸子里映着滔天的火光,嘴角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朝下面的众臣高声说道:“惩处祸国妖女,当仪式隆重,与人解恨。”
早朝之上,宁昭和厢菡剑拔弩张之时,看着厢菡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宁昭恨不能当场拔剑将她刺死,让这十几年来宁家的江山所蒙的羞都被抹掉。
可他不能。朝上那么多大臣,无数双眼睛,若天子弑母,整个天下没人会饶恕宁昭。
可悲哀的是,厢菡这一手逼宫,把宁昭逼成一个坐在龙椅上、亦只能坐在龙椅的皇上,让宁昭明白了一个最深刻的道理——
他和厢菡的恩怨,非厢菡死而不能化解。而他又是世上最难找到理由和借口让厢菡去死的人。
不管多少年筹谋与隐忍,都不过是为了让厢菡这个女人为父皇和母妃偿命。而她一死,她的那些“忠心耿耿”的狗屁臣子,自然瓦解。
天子不能弑母。可不破不立,宁昭非弑母不可。
思及此,宁昭眼中杀意渐深。他盯着厢菡那张脸,正准备亲手了结这十六年来的耻辱,却突然发现面前厢菡的双手互相握住了。
她的双手在身前互相握住,用只能宁昭听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宁昭,天子不可弑母,但天子可以杀自己的天命之女。”
这声音,分明变成了萧暄的声音!
宁昭瞳孔猛的一缩,突然想到几日前去看榻上休养的萧暄时,萧暄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问他:“你将薛子扬藏到哪里去了?”
“宁国边陲,怎么了?”宁昭那时不解。
“没什么……只是太远了,就来不及了……”萧暄说了高深莫测的一句话。
早朝上的宁昭,在“厢菡”说了那句他可以杀他的天命之女之后,一瞬间明白了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大殿之上,其实根本没有厢菡、亦没有薛子扬。
萧暄最得意的本事,就是她的易容手法。她可以将褚听风变成段祁,可以将严陶陶变成陶寻……自然也可以将别人变成薛子扬、将自己变成厢菡。
更可以,将厢菡变成自己。
于是看在众人的眼里,就是宁昭终是不敌厢菡的强势,只能在朝上被反将一军,迫不得已下赐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萧暄”被绑上火架上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紧闭着眼,似是已经昏迷了很久很久。
见她被绑在火架上后,宁昭命人用冷水将她泼醒。却在她惊恐睁眼的那个瞬间,就让人火速将她的嘴堵上。
“你来自大忠,是宁国的灾祸。祸国殃民,我不能容你。”宁昭根本不叫“萧暄”的名字,而是一直称她为“你”。
萧暄来自大忠。
厢菡也是来自大忠。
高架之上的“萧暄”眼神里皆是难以置信,瞪着宁昭的眼神就像是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养大的突然狼化的绵羊。
满目惊恐,满目怨怼,满目不相信。
宁昭知道她想说话,可他不会给她机会了。
他等这一刻,等了十五年。
宁昭修长的手微微一抬,火架被放倒的那一瞬间,火架上之人一下子栽进火盆里,肉身遇上烈火,她口中塞着的破布身上的麻绳瞬间烧成灰烬。火盆中的人哀嚎不止,痛苦地扭动身躯,就像一只绝望的蛆虫。
宁昭不让自己眨眼,他要一瞬间都不落下的记住这一刻。
就像当年五岁的他,躲在柜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厢菡用被子亲手捂死自己的父皇。父皇口鼻中留下的血,沾湿了明黄色的被子。
等了十五年,宁昭却并不觉得此刻多么的如释重负与轻松。
“别看,她不配。”
萧暄的声音从宁昭身后传过来,她冰凉的手遮住他的眼睛。此时她依旧顶着厢菡一模一样的脸。她不想让他看见这张脸,便只能站在他身后。
她感觉得到,宁昭的泪打湿了她的手。
只见宁昭并没有拿开她的手,而是任她捂着自己的眼睛,还伸手抓住了她覆盖在他眼上的手。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便为我这样折腾……我……”
萧暄在他耳朵边“嘘”了一声打断他。
“我愿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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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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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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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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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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