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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菡找了十六年的醒世藏,断没想到醒世藏的最后秘密,竟然就在和自己颇有关系的两个江湖组织身上。

  这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极坏的事情。

  虽还不知道利果寺的情况如何,但名因楼日前已经给厢菡送了一封密信过来,上面说名因楼近日应付江湖各处的势力,逐渐力不从心。而有一次,名因楼更被央顺太子燕容搅了个天翻地覆,最后他还抢走了楼里的头牌秦淮。

  更要命的是,名因楼的人用性命跟厢菡担保:名因楼从宁国初建便存在,到如今多少代传下来,从未听说过楼里有什么和醒世藏有关的东西,更没有像是对应着“红袖”两个字的东西。

  “红袖”二字,代指女子。名因楼虽是半个风月之地,可整座楼里都是男人。虽然他们有时身着女装打扮,又虽然他们比大多女人都美,可“红袖”这个词和他们真的搭不上边。

  醒世藏的事情一片迷雾,而厢菡捋不清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她对一个消失了的女人很是上心。那女人就是那日在终选之上,被刘寰看上后却一脸震惊与不情愿的陶寻。

  那日的奇怪之处其实并不少。比如选出天命之女后的宁昭原本面色如常,可是却在揭开红绸后,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吃惊,就好像他知道红绸下应该是谁,而不该是萧暄一样。

  再者,刘寰的为人,与他有过些往来的厢菡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本不该在殿上做出鲁莽的举动,除非这样做的背后,还有其他值得他这么做的理由。

  请君赐爱,这种换作常人都要慎重考虑的事情,刘寰前后做了两次。

  前一次是因为一个叫严陶陶的女人,后来严陶陶在大喜之日被劫走,还是刘寰暗中安排的一出戏……这件事从当时参与其中的利果寺的几人口中,厢菡知道个清楚。

  后一次是因为一个叫陶寻的女人,后来陶寻又在刘寰眼皮子底下失踪,刘寰声称那天他和所有手下都昏迷不醒,睡了半日后,陶寻便和帝都分冢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如此夸张的情节,夸张到让人觉得刘寰说的是真话——因为说谎的话未免太不可信了些。

  厢菡基本认定一年前那个严陶陶就是宁国公主宁暄,而她盯了刘寰这一年,都未在他身上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相反,她发现他似乎也在日日寻找着什么人。

  而寰王府找人的动作,却在陶寻这个女人出现后戛然而止,然后便是刘寰在大殿上堪称“抢人”的举动……

  一到关于醒世藏的事情上,厢菡总是在事后才意识到事情与事情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意识到的时候,该抓住的人早已不知踪影。这让她颇为苦恼。

  不过显然最苦恼的还是近在身边的威胁。

  “太后,皇上说近日忽冷忽热,殿上空旷,容易有风,恐太后在上朝时被吹得得了病,让太后您近日不必陪他上朝了。”

  已经沐浴穿衣,精致梳妆后准备上朝的厢菡,在出门的时候被赶来的宁昭身边的小黄门拦回屋中。

  她脸色一沉,但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反而坐下笑看着那小黄门,点了点头,“劳皇上关心了。不过既然皇上思虑周全,那就今日让皇上替哀家给众老臣们问声好吧。”

  小黄门领了话便走了,他一转身,身后的厢菡一双老手便用力抓住了手里的帕子。

  宁昭终于有动作了。

  名因楼和利果寺一乱,厢菡便如同丢了胳膊和眼睛。她知道宁昭是觉得此时她气势大减,便抓住机会,一点点削了她的权力。

  她养了十六年的小皇帝,如今终于肯露出有牙的那一面了。

  “呵。”厢菡手里的帕子攥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她深吸一口气,盯着门外的某个点,仿佛穿过数处宫墙,看到了今日的大殿,看到了上面坐着的宁昭。

  她自言自语道:“既是在吃人的皇宫行走,我怎么能只靠胳膊和眼睛?两条腿才是根基。”琇書網

  大殿之上。

  宁昭今日一人上朝,从上朝前,底下一些老臣便开始窃窃私语。

  “咳!”宁昭颇具威严地清了清嗓子。

  却不想他还没将“太后身体不好,近日不便上朝”这套说辞说出来,底下就先跪下了两个老臣。

  “臣,恳请皇上将太后请回来,一同主持朝政……”

  宁昭便被气得差点连脸上的淡笑都绷不住。

  这群老东西不知被厢菡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宁昭。

  “朕正要告诉各位,太后她身体不适,不便来了。”强压着把这两人都杀了的那股怒火,宁昭还是淡定地开了口,“并非朕故意不叫太后来一同理政,你们二位多心了。”

  本以为托辞说了,事便了了,却不想刚说完,又有几个位子坐得比较高的臣子跪了下来。

  “既然太后身体不适,臣等恳请先去看望太后,再上朝!”

  ……躲在龙椅后的屏风后面的萧暄,只是听着殿上这一出,就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宁昭即将要爆发的怒火。

  堂堂一国之君,上不上朝这种事竟然都能让一个太后和臣子们决定,着实受侮辱。

  而萧暄也和宁昭一样,并未想到厢菡对朝堂老臣们的掌控,竟然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人性,是个难以琢磨的东西。这些当了一辈子臣子的老狐狸,就更难琢磨对付。可是厢菡竟把他们收服得服服帖帖,绝对用了一些非常人的手段。

  而平日能替厢菡暗中行非常人手段的,只能是江湖人士,也就是名因楼或利果寺。

  萧暄将自己这想法说给被气得甩手下了朝的宁昭时,宁昭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纵使知道这些,又当如何?”

  “虽然名因楼和利果寺已经乱了,可是那些生事的人只是为了找醒世藏,而点不着什么大火。”萧暄狡黠一笑,话锋一转,“可我们可以借他们的手,点上一把可供我们利用的大火。”

  非常人手段,不是只有厢菡会用。

  “你的意思是……”宁昭恍然大悟。

  萧暄点点头,“如今利果寺和名因楼可称得上就是江湖的缩影,一旦大火烧起,民心尽失,厢菡和老臣们这二者之间,则必有一个会被烧到。”

  “这件事情,谁去做最合适?”宁昭心中有个答案,可他有些纠结地看着萧暄,似乎舍不得什么。

  “拔倒厢菡这棵大树,有很多人愿意帮皇上你,或者是做你的盟友。可是如今大概他们皆被醒世藏困住了,所以……只有我去。”

  萧暄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去利果寺和名因楼走一遭,搞出些大事情来,对她来说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事关厢菡的事情,怎么会不危险?

  ……

  大忠,皇宫。

  自刘珣近日总是把刘寰叫来,让他在宫里处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刘寰心里知道他是故意拖延自己的时间,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插手醒世藏。

  刘寰看着桌上那些刘珣让他看的折子,轻叹了口气。

  他这当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总是心量如此的窄,眼界如此的局限。总觉得只要把刘寰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天下就是太平的。

  “你怎么不能睁开眼看看,身边最居心叵测的人……”刘寰看完了折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阵咳嗽声传来,是近日得了病的刘珣。他从宁昭他们走后就染了风寒,吃了这些日子的药,竟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好转。

  “皇兄还在咳?可是御药房的药不顶事?”刘寰蹙眉,话语间倒是有一丝真心在。

  可刘珣态度冷漠,似是连演都没力气与他演,“御医说朕只剩下咳了,其实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

  二人正说着,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袅袅婷婷的,是皇后景玉。

  她从太监手里拎着的药箱里端出来一碗药,修长的手指推到刘珣的面前,眉目间有愁容,“纵使好得慢,皇上也要按时喝药才是。每日一到喝药之时,皇上你便躲,害臣妾每日好找。”

  “反正喝了药,病也是好不了罢了。”刘珣对她倒是还温柔些,嘴上不乐意,手还是接过那碗药喝了,喝完不忘问景玉,“皇儿们呢?这几日朕染着风寒,恐染给他们,几日不见还甚是想念。”

  一提到孩子,景玉便更有话说:“都在学堂跟着先生读书呢。是了,就是为了能早日和皇儿们一起,皇上你也要好好吃药才是。”

  二人着实是一幅温馨的帝后恩爱图,刘寰在一旁略有些尴尬。

  刘珣此人,虽然阴狠多疑了些,可是多少还是有些人性的光辉在,比如他对太后厢柳的孝,对发妻及孩子们的慈。

  可是眼前的景玉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嫁给太子刘珣的单纯女人,刘寰便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他今早在自己的窗檐下,看到了一只黑色的信鸽。

  那只信鸽黑得离谱,从头到脚都是黑的,活像一只乌鸦。而乌鸦带来的消息,一般都没什么好消息。

  信鸽腿上的信筒里有一个字条,上面用寥寥几句,就告诉了刘寰一个大秘密——

  景家要谋反。

  景林海已经和虚循山达成了某种联系,而景兰儿就是那个知晓严陶陶身份,带着虚循山的几人将严陶陶欺辱了的那个女子。

  字条没有署名,那只信鸽也看不出除了颜色哪里和别的信鸽不一样。

  刘寰将字条看了又看,最后揣进袖中,摆了摆手将那只一直在窗台上踱步的信鸽也赶走。

  “黑黢黢的,与你主子一样惹人心烦。”看着信鸽飞走,刘寰关上了窗。

  然后一转身,就被身后不知何时走进屋的景兰儿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景兰儿那时将视线扫了窗子一眼,笑问刘寰:“王爷在干吗呢?皇上叫你今日早些进宫去,王爷如何还不动身?”

  “这便去了。”刘寰平复了情绪,垂着眼,从她身边走过。

  “王爷……”景兰儿却叫住他,似乎是跟他有话说。

  “嗯?”刘寰回过头来。

  “没什么。”景兰儿脸上的笑更艳,脸上的情绪和说的话完全不相符,“就是觉得自那夜之后,王爷对我,似乎越发冷淡了点儿。”

  刘寰微愣,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景兰儿一脸无所谓了,仿佛刚才她什么都没说,“王爷快去宫里见皇上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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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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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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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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