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天的段祁——也就是我们披着“平凡脸”的妄环冢冢主褚听风,先是前一夜突发兴致去爬刘珣的墙头打了一架受了伤,然后又误打误撞躲到刘寰屋里去,还和刘寰拉拉扯扯的时候被严陶陶看个正着。
后来好不容易出了宫跑到琴娘那里,琴娘认真地给他再次处理了伤口,他还在那里打了个盹又趁着天将亮、宫里守卫交替溜进宫,靠在严陶陶门口又打了个盹,好不容易进了她的屋占了她的床,还被严霸瞅见了。
为了暂且最有效地隐瞒住两人之间的联系,他使劲点头和已有“肌肤之亲”的严陶陶定了亲,然后还悠闲地喝了一壶茶才回了自己的神坊……
半天过去,空中有哨声,是琴娘约他在偏僻宫墙上见面,她是来送他接下来要替换的伤药,言语之间,段祁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他定了亲的事情。
嗯,其实他原本想后面接着解释其中原委,却发现琴娘一脸为娘的欣喜,便忍住了,并没告诉她他是在利用严陶陶的真相。
于是事情变成了他前脚拉着严陶陶在严霸面前信誓旦旦地定了婚,还获得了未来丈人的高度认可。后脚他见到了基本可以称为他唯一的亲人的琴娘,便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知一下她。
不过即使如此,许是因为段祁骨子里不在意这些事情,对于这门所谓的亲事,他好像并没有严陶陶赶鸭子上架的那般万分不情愿的感觉。
如此想着,段祁用折扇拍了拍脑袋。
他此时就站在初次听到严陶陶唱歌的宫墙上,肩上挎着刚才琴娘给的装着伤药的小包袱,歪着头静静地观察在不远处的萝卜田里继续打着围栏桩子的她。
她似乎也有心事,干了一会儿活后,就停下来望着天叹气,细细的眉毛向中间挤,启着朱唇。www.xiumb.com
“天神啊,以前呢,我是不信你老人家的,但既然段祁说你能托风带来信息,那你今天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些烦人的事情都让我遇到?”她就那么站着,朝天上招手,仿佛真的天上有人跟她说话一样。
段祁见她神神道道的样子,没忍住在高处轻笑出声。
“谁?”严陶陶立马回头,四下顾看,在经历了安尧一事后,她就变得比之前敏感不少。
她看到他的这边的时候,他身形一矮,立即整个人趴了下去,不让她看到。
看了一圈并没有人,严陶陶便又继续她跟天神的对话,而且这回是原地坐了下来,靠着她刚打好的那根桩子,抱着膝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安尧一事我们就先不提了……只是想我严陶陶今年已满十八,好不容易铁树开花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你竟让他是个断袖?这且不算,毕竟寰王屋里那个妖孽我一个女子看着也心动……”她絮絮叨叨,越说越觉得委屈,“可是!你怎么能让我和段祁那个人不明不白的定下亲事?那个人神秘兮兮、好吃懒做、从一出现就是我的灾星……哎哟!痛痛痛……”
严陶陶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后面便捡了手边一块小石头冲着眼前那片天扔,却不想说着那块石头竟从她旁边飞回来,砸了她的脑袋。
她的石头是往前扔的,怎么也不会从旁边飞过来。是以,扔石头的人,就是宫墙上的段祁。
为什么扔石头砸她?因为她该砸。她几句话说得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先是说那晚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的自己是“妖孽”,这还不够,还说他神秘兮兮、好吃懒做、从认识她就是她的灾星……不砸她砸谁?
“谁?谁在那里?我知道你在那儿,你出来!”严陶陶显然也知道砸自己的石头是另外有人扔过来的,站起来亮着嗓子,朝那个方向说道。
段祁在宫墙上趴着,也不想再躲,正要出来跟她好好“谈一谈”她对他的评价的问题,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一队金甲军冲来这御花园西南角落,气势汹汹,吸引走了严陶陶看向这边的目光,而段祁刚要露头看见大队人突然出现,便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
为首的金甲军一挥手,后面的人就散开了来,推倒围栏、铲田土、进屋打砸翻……颇有一番拆屋的架势。
“你们这是干吗?”严陶陶被这阵势吓倒,可根本拦不过来。
“我们怀疑安尧死于情杀,而有人说你之前与安尧似乎有私情,所以来翻找你杀他的证据!”为首的金甲军上来就说是严陶陶杀了安尧,还把她推倒在地上。
“我怎么会和他有私情,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严陶陶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人冷哼一声,道:“有私情一事已有人证!至于人是不是你杀的,待会儿搜过便知!”
段祁看严陶陶被人推倒,攥住了拳头,但并没有冲出去。
“报!这里有东西!”很快另一个金甲军从严陶陶的屋里出来,手里呈着一样东西交给了为首的那人。
那人拿过去看了一眼,就拔了腰间的剑放到严陶陶的脖子上,大声呵道:“此物是安尧的腰牌!将这女子押回去关起来听候发落!”
“不是啊,不是我!那个东西我见都没见过!”严陶陶立时被两人架起来,可哪里会有人听她的辩解,她的双臂被绑到身后,动手的人没轻没重,掰她肩膀的时候痛得她倒吸凉气。
观望这一切的段祁皱眉,正纠结着要不要出去救她。
这些人来势汹汹,目的明显。那个所谓“翻出来”的安尧的腰牌更是显然栽赃嫁祸给严陶陶的。虽说之前段祁就想到刘珣这几日便会找一个编造的由头找一个替死鬼出来,但不想居然一语成谶,灵验在严陶陶身上。
而且抓的是她,总给他一种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的感觉。
金甲军正要押着严陶陶走,要把她关到宫狱中,不想这时又来了几个人,拦下了他们的路。
一看来者何人,为首的那个金甲军忙赔着脸色:“喜公公,人已经按吩咐抓好了,我这正要押回去,等着皇上发落呢。”
喜公公是刘珣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摆了摆手:“先不用下狱。一听说人抓到了,皇上就让我来把她带走,说有话问她。皇上还说了,这人如果还没回去,就先别声张抓住了凶手,免得最后抓错了让他脸上难看……”
这群人演来演去,段祁已经大概知道了状况,攥着的手缓缓松开。
严陶陶的确是刘珣选中的安尧之死的替死鬼不假,可是刘珣没让她下狱,而是先把她这个“凶手”截回了自己跟前,显然是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她。
而且说不准栽赃严陶陶一事就是为了威胁她,先带她到自己面前就是为了让她清楚自己的处境已是她为鱼肉,他为刀俎,给她一个机会表现。
这样想着,段祁便已经知道严陶陶暂时不会有危险。因为真正的危险,显然在于刘珣到底想从严陶陶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她不顺他的意,便会被扣上杀安尧的凶手的身份处置;如果她顺了他的意,结果也未必令人欢喜。
严陶陶就这么被喜公公带着的几个人带走,段祁便在暗处看着。
他现在暂且不需要担心严陶陶的安危,反而要利用这次的事情查一下刘珣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和针对她。
或许是和自己一样的目的,探查她的身份?可是如果是怀疑身份,那么重要的身份,应该不会给她下一个生死局。
费解。
两拨人都走了后,段祁站在宫墙上,看着萝卜田出神。想着想着,突然觉得答案就在自己眼前。
萝卜田。刘珣为什么会赏严陶陶御花园的地种萝卜?这件事听起来是赏,可明明就是个“罚”的苦差事。
这说明严陶陶之前已经得罪过刘珣,而她进宫时候并不久,所以那次得罪刘珣的原因一定就是问题的关键。
他之前夜闯刘珣寝宫,是因为妄环冢那边传过来消息说刘珣近日和虚循山做了一笔生意,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消息,他便想在刘珣那里找到这个消息的内容。
褚汉当年的死,让虚循山成了妄环冢的死对头,凡是听到一点虚循山那群人的重要风声,妄环冢都会插一脚。
段祁想,从时间点上来看,没准儿刘珣处处针对严陶陶,就和那条消息脱不了关系。
“这个女人,真的有一身惹事的本事。”他自言自语。
自上次一条糖醋鱼博得刘珣夸赞见过他后,这回与他面对面,严陶陶是第二次见他。
上次他开始还一脸和蔼,这次直接沉着个脸,面无表情。
几个太监把她扔到刘珣面前,她的脸离他的脚面,只有一臂的距离。
“把头抬起来,”刘珣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你杀了安尧,想让朕怎么处置你?”
他甚至都不问她安尧腰牌的事,更不问她这个“凶手”为什么杀人、如何杀人……
“皇上,不是我啊,我就没见过安尧这个人,更不要说、更不要说因为和他的私情取他性命……”严陶陶跪着,一只手抓着刚才被人掰疼的另一个胳膊,一脸委屈。
“你说你冤枉?其实朕也相信你冤枉。但你明明知道朕为什么屡次三番针对你,却跟朕在这里装傻,朕不喜欢。”
刘珣咬着牙,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掐得她脸颊都泛了白,接着道:“朕这回直白地问你,那天晚上鱼腹中的纸条,你藏到哪里去了?又可曾看过?上面内容是什么?其中内容又是否告诉过什么人?还有,是谁指使你盗取鱼腹藏书的?”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皇……皇上。”严陶陶被他掐得要哭出来,说话也不利索。
恍惚间严陶陶甚至还在想,如果她今晚注定难逃这一劫,那她着实是天下第一死的最有尊严的倒霉鬼:被一国之君亲手掐死。
刘珣突然松了手,把她摔回地上。
“朕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说的。不过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把一切都告诉朕;要么,就背着杀安尧的罪名去死,到时候你便是大忠和宁国两国的罪人。这很难选吗?女人最想要的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哪怕你跟我说你要当后宫主妃之一。”
上一刻他还凶神恶煞,下一刻他就换上了这么一派和蔼,蹲下来,伸手抚摸她的脸:“其实你这张脸,也还蛮合朕的胃口。”
严陶陶被他碰到的时候,有瞬间的颤抖,恐惧的同时,一个问题不仅产生在她脑海。
刘珣如此看重的那条不翼而飞的鱼腹藏书,到底写了多么重要的内容,才会让他开出如此的条件和使用这样不择手段的手法?
“我……”她冷静了片刻,冲他开口,“真的不知道皇上说的鱼腹藏书一事。”
“当!”刘珣闻言怒极,拔了墙上的剑,长臂一挥,寒光闪过,砍向了离严陶陶不远的一个花瓶。
他红了眼,剑尖抵地,一字一句:“那你就给朕学学怎么开口吧。来人,把这杀了安尧的凶手下宫狱,用刑,不交代清楚杀害安尧的每个细节,就不准让她死。”
刘寰刚睡下不久的时候,隼戈来敲门,一进屋就说出了事。
“皇上把严姑娘抓了,说她就是杀安尧的凶手,带到跟前不知问了些什么,然后就将她下了狱,还要上严刑逼她交代杀安尧一事……”
“什么?”刘寰蹙眉,想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来皇兄是认定了她偷了鱼腹藏书,要逼她。”
原本刘珣抓谁,刘寰都不会关心,可是偏偏是严陶陶——鱼腹藏书提到的重要人物,他就不能不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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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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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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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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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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