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辞世大房这边改由秦爱佳管事,这几年随着年纪增长、又历经几遭大的变故,她的脾气已改变不少,不再像刚过门儿那阵那么傲娇跋扈,只是偶尔还有耍耍小性子,启涏也是能够包容她的。而他们夫妻之间最大的问题却是一直未怀有子嗣,爱佳总推赖是前些年启涏抽大烟逛书馆烙下了病根,启涏也自知理亏不敢与她发生口角。不管怎么说,他们俩这幢婚姻也算是比较平稳,患难未离生死与共。
借着金氏离世的引子,叶邸也裁减掉大半的佣人。秋溶身边的赵妈已告老还乡,自从余姚明里暗里点拨她那几句后,她便不再在背后为秋溶出谋划策乱指方向,只是按规矩做好她的本分活儿。余姚也没教她后悔,对于赵白的信任和重用全府上下有目共睹。武妈和武四儿前几年原说好要回到叶家的,后又不知怎地,许是听说了叶家发生的诸多事情,想着势头不好便也没有再回来。秋溶房里的小丫头只留下紫英一人,因她与赵白你来我往暗生情愫,去年赵白便娶了她续弦,二人虽结了婚但还在府中各司其职。
裔勋和余姚这边也只留下范大志和环樱二人,其余各房各人身边也都只留下一个小丫头使唤。府上原是没什么大的节日各房各自用膳,现如今也把那几个小厨房封掉,一家人合在一起共用三餐节源开流;家丁护院更是从三十多人减少到只剩下七八人,总之,清减各项已成为这二年的主要任务。
金氏的后事尘埃落定,义长兴的营生也不再忙碌,裔勋腾出手来调查起万筱清。主要还是围绕着叶启洺的死因,她到底有没有在药方上动过手脚?金氏又是怎么察觉到异样的?他先后翻阅了当年留下来的所有底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线索,又有意无意的同留下来的老仆口中套话,亦是无果。总不好去挖启洺的坟墓搞个开棺验尸,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再想查清楚究竟确有难度。
秋溶现如今常常出来走动,虽然还能瞧得出她的美人胚子底儿,但身上那股子灵气劲儿荡然无存,其实她的年纪还小的很。
这日,她照例过来给老爷小姨奶奶请安,裔勋便有意与她攀谈起当年的往事。
裔勋道:“你婆婆这也算是去跟启洺作伴了,启洺这一走也有些年头。”
秋溶道:“可不咋的,爹,您看红年多大,大爷也就是走了多久。”
“这几个孩子都命苦……你还记得启洺当年是怎么犯疾的吗?”
“那时候我挺着肚子,大爷不大爱理我,只偶尔到我房里坐坐。也是那场大火闹的,他又要看顾商行又得兼顾重修院落,加之是个秋冬天儿,换季得了风寒,一来二去就大发劲儿了。”
余姚道:“那时,府里人人都说大爷的病来的快走的也突然,想不到他那么健硕的身子咋忽然就变成了肺痨子。”
秋溶何等精明的人,瞧这架势立刻察觉出来,忙问:“爹,小姨奶奶,你们这是?”
裔勋也未想瞒她,道:“你娘临终前留话,道启洺死因不明,要咱们彻查此事。”
“啥?”秋溶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就说,我就说当年这事太蹊跷,大爷一归西,害的我们红年出生既丧父,背负了这么多年克父的骂名!”
“秋溶,你莫激动!坐下来慢慢回忆回忆,许是能想起些什么来。”余姚劝道。
秋溶沉淀片刻情绪,“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若非要找点什么不一样的异常,那就是我曾经跟小姨奶奶提过的,杜仁平那时候便已跟左卿卿相好上了。”
余姚忙低头不敢去看裔勋,裔勋脸色一暗,“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既然早就知道这事,为何不早点来跟我说明?他们两个居然在启洺在世的时候就苟且在一起!”
余姚辩解道:“当年因为我丢了一条手帕,就被说成与杜仁平通奸,我怎好再在他的事情上乱发言。再说大爷那些年是怎么虐待殴打左卿卿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秋溶接着道:“爹,小姨奶奶说的是呢,我一个刚进门的小妾,哪敢随便挑拨大少奶奶跟您的贴身大管家有染。”
“行了,人已过世,这里不要再提。”裔勋想替启洺遮遮脸面。
秋溶道:“小姨奶奶,我还有些事一直想跟您当面对碰对碰。”
余姚道:“可是琪红那件事?”
秋溶点点头,“那宋启泠之前来我们屋里说白,说你认定是我当年帮助二姨奶奶拖延时间,除夕夜硬留你在我房里过夜,给了那琪红可乘之机。”
裔勋的脸更加暗沉,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宋启泠最后跟我交代过,那是他两边撺掇的把戏,我知那晚你根本不知情,只是巧合罢了。”余姚宽慰她。
“小姨奶奶,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宋启泠怎么会得知当年的事情?还有偷盗金佛像的事都是发生在他来府之前,他为何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是想说他在府里有眼线?”
“花柒?!”二人异口同声。
裔勋惊讶道:“花柒?花柒又是怎么回事?”
余姚揶揄道:“您叶老爷那时候哪里知道府中情况,宋启泠仗着长着一张俊俏的脸,把府中大姑娘小媳妇儿通通调戏个遍,除了金夫人二姐姐,还有哪个娘们儿是他没下过手的?”
“既这么说,花柒是……”裔勋猜测着。
余姚立刻打断他,“裔勋,可不能随意猜测,没有证据的,再则花柒日子过的苦,你莫要追究仔细罢。”
秋溶附和道:“老爷,我们只追查事情线索吧!我认为宋启泠是从花柒口中得知那些,花柒跟在二姨奶奶身边好几个年头,肯定对二姨奶奶的事有所了解,换而言之琪红的事幕后指使定是二姨奶奶没得商量;把我婆婆的金佛像藏匿到小姨奶奶屋子的应该也是二姨奶奶干的。”
“所以你们认为叶家失火和启洺离世也都与万筱清有关?万筱清她为什么要放火?她又为什么要害死启洺?”
余姚幽幽道:“我没有证据,但我想我知道动机。你跟我在小公馆一住好几年,二姐姐若不再想个法子把你弄回来,怕是都不知道你长成什么模样了。”
秋溶赞同道:“二姨奶奶最初可能未想伤杀人,谁料启洺却忽然患上重疾,她便顺水推舟除掉了一个继承人。”
“说到底我们还是没有证据,只是猜想又有何用?”
秋溶道:“老爷,其实这事查清楚不难,主要看您想怎么处理结果。”
“你说来听听。”
“老爷若是要严惩不贷,可以寻二房各人逐一过来问话,然后把所有人全部隔离开不与二姐姐相见,我想老爷不足一二天便可以把事情拼凑的七七八八出来。若老爷只是想把事情调查清楚,那便把二姐姐请过来直接问话,总也不会伤害她,再则家中也没什么财产可争,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顾虑,就算死不承认也可从中分析出点头绪来。”
呵!好一个厉害的角色,秋溶的老练套路不减当年。余姚默不作声,终于把秋溶看透,她是个利己至上的人,只要不使她涉险,她果真打出一手好牌,势利市侩但不蛇蝎心肠。
叶裔勋让秋溶暂先回去休息,他与余姚又商量了一气。余姚也道秋溶的方法老道可行,只看裔勋到底作何打算。
这时已至辛未年丁酉月,还有不到十日便是当年的中秋节,家中好几载没有安安稳稳的过个节,裔勋想着过完这个团圆节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这一天跟平常的一天没什么两样,炎热酷暑渐渐消退但秋老虎的余威仍猛,阖家在厅内吃着晚膳,余姚时不时提两嘴,问问大伙中秋节想吃些什么玩点什么,她好提前采买准备上。
经年道:“我想吃糖葫芦!”
萃纹道:“糖葫芦要到冬天才可以吃呀!”ωωω.χΙυΜЬ.Cǒm
红年道:“为什么呀?”
萃纹道:“因为冬天冷,糖葫芦上的糖才不会化掉。”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玮年道:“糖葫芦要是化掉不是得用火烤吗?”
萃纹道:“火是点着的,天气是自然形成的,它们是不一样的。”
秋溶笑道:“瞧瞧我们大小姐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小萃纹儿啥都知道。”
施芸笑道:“她呀,越长大来越鬼精灵。”
红年道:“在哪里能点火?”
萃纹道:“咱们屋里的炕就是火点着的。”
玮年道:“妹妹你胡说!火点着炕的话,那房子里怎么没冒出火光?”
萃纹道:“炉子里有木炭和柴火,炉子连通着炕,生火点着木炭和柴火,炕就自然热起来了。这跟点火烧房子不一样,我小时候见王大娘点过房子,她是先把窗帘点着房子才跟着冒起火来!”
一桌子人惊恐万分,齐齐地把筷子放回到桌子上,再也不敢吃一口饭。
施芸惊的忙呵斥住萃纹,“小孩子不要乱说!”
萃纹据理力争,“娘,我没有乱说,我小时候见到过,就是姥姥屋里的那个王大娘点着窗帘把房子给烧了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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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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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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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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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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