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裔勋起了兴致携单余姚去浑河边搬网,辎重在堤岸远处就被卸下马车,指令车夫在此地候着。他抄起偌大的渔网等重物走在前面,余姚捡些小巧的杂物拎在手里跟随其后。
她坐在略高的马扎上,托着腮帮子瞧不远处的裔勋,小手指般粗细的渔绳在左手手腕处挽了多圈,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只大渔网,足有三四米那么长,半哈下腰去右手伸进网的上端,一缕一缕的码均匀宽度掐在指缝里,拖着渔网向后身一摆,两手用力把渔网扔进河里。
那只渔网像只庞大的水母上下摆动几下身体,最后因末端磁石的作用而聚拢到一起收住网口。他随即放开手腕处的长绳,再逆着水流横拖拽渔网,略等片刻,左右齐手把网往岸边一寸一寸捞上来。网中已有收获,几条肥硕的鲶鱼,还有几只不大的小螃蟹。
他已在草地空处搭好木架生起火焰,临时找了块较平的大石板,在上面把鱼的内脏掏出清洗收拾干净,用竹签子串起来拿到火上去烤。鱼的味道很鲜很淡,却不及杜婶儿炖的好吃。
他时而再搬一两网鱼回来,时而烤些鱼和蟹给余姚吃,又在岸边支起鱼竿挂上鱼饵,静候鱼儿来访。虽在篝火边上但久坐室外易生凉,他又回马车处取了厚呢外套为余姚披在身上。
虽然他们之间早已讲和,但是栾凤杰之事到底没有说个明白,今日好像是个好时机,但怎么开口提起才好呢?余姚绞尽脑汁地想。
到底是叶裔勋老奸巨猾,他不会平白无故带她出来,酒足饭饱后他笑问道:“讲讲你和栾凤杰的过往好不好?”
她本以为自己会顺从地回答他的问题,可她一开口便说了其他的话,“哟!那请叶老爷您先讲讲和兴京老亲家表妹的故事吧?”她明知那是万氏故意讲与她听的,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当了回事。
裔勋反被她将了一军。是府中谁人多的嘴?他心中很不悦,但还是慷慨地讲起曾经那段往事……
“我和表妹就是那样私定终身的,我曾夸下海口定要纳她入门,却被我母亲极力阻止,说破天也不肯让她进叶家,非说她家的门第太低!”
裔勋的脸色异常难堪,“所以当我成为一家之主,当我遇见你,就坚决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敢情你待我这般,是我沾了那表妹的光?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在弥补自己内心的悔意?”余姚生起醋意。
裔勋懊恼道:“哎!我就知道你定要这样想。假使我不对你讲实话,你又觉得我对你有所隐瞒不够真诚。”
“哼!我才没有那样小气,我是就事论事。”余姚强词夺理道,思量一刻,又道:“如果你母亲还在世,我想她也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的。”
裔勋恻然不解,“万氏是被我母亲买回来的,根本没有门第可言,我母亲却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或许二姐姐比你的表妹更好掌控,你母亲大抵是在恼怒你不听她的话吧?”
被余姚这样一说,裔勋好像想通了一点。他的表妹性子的确很刚强,绝不是做小伏低的女子。但万氏却截然不同,万氏讨好他母亲的本领他是见识过的。外人都以为万氏在叶府得宠骄横是仗着裔勋对他的疼惜,殊不知却是因为叶老太太喜欢的原故。
浑河水在渐渐退潮,依稀听得见河浪哗哗的拍打堤岸,浪花一下一下地翻腾,泛上来阵阵河腥味。再一会,河边露出一片细沙软泥,还有零星的贝壳和小螃蟹。天色昏暗下来,河平面上挂起一只红彤彤的太阳,像极了她的心境。
“栾凤杰和我定的算是娃娃亲吧!”余姚到底吐了出来。吐出来就不用再背负什么不安,她安慰自己。www.xiumb.com
“我认识他时他还叫栾强……他们一家回山东老家祭祖,我等了他好几年都没有音讯。待我们再重逢时他已成为你的东床快婿。我呢,就要挟他,要他为我谋一份差事,我需要钱来补贴家用。他要是不肯帮我,我就去你们叶家揭发他。后果你也知道了,我成功进入叶记,也因此与你结缘。”
余姚淡淡地诉说,却还是略过了她和栾强一起点过炉子、吃过的糖人、学过的古诗,还有那只早已磨平纹理的银簪子。
“我和你在一起时,他以为我在报复他。”她掩饰不住自己轻蔑的表情,又问向裔勋,“你觉得我坏不坏?”
叶裔勋从未把栾凤杰放在眼里,似乎他还不配做自己的情敌。他在调任余姚到自己身边做文书之际,就已把她的底细探查的明明白白。她怎样进入的面粉厂,出身门第教育等等,事无巨细一一考证。只是作为叶施芸的父亲……
“你还真是有点坏,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他冲着她宠溺地笑道:“凤杰只要好好待施芸,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表妹那是我的过去,金氏和万氏我从未爱过,我对她们只有责任,唯独对你单余姚,我是爱你的。”
“你爱我什么呢?”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你说奇不奇怪?”
她眼前的裔勋变成了懵懂少年,不再世故也不再用心看人。她愿意面对这样简单的叶裔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她在心里默念。
余姚和裔勋之间的心结终于解开,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谁没有过去呢?谁又没有曾经呢?他们俩选择放下过往只恋当下和未来。
回到小公馆时已很晚,杜婶儿见老爷和姨奶奶说说笑笑走进来,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二位主子终于和好如初,她的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余姚笑呵呵道:“杜婶儿,老爷烤的鲶鱼一点也不好吃,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呢!”
杜婶儿忙接过老爷手中几条大鲶鱼,堆笑道:“姨奶奶,瞧您说的,我这就给您做去。”
裔勋无奈地摇着头,“我拿你啊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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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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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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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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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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