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城门口,守门的人一看领头的人是萧翊,马上就打开了城门。滢方跟随着众人一起进去,一路上许多百姓相迎,他们都兴高采烈地高呼着秦王殿下。
然而他们并没有停留在和硕小城里,他们从东门进去,又从西门出来。西门出来是一片原野,他们走了很长时间,迎面有几个将军带领着骑兵过来。他们迅速下马,恭恭敬敬道:“参见秦王殿下。”
萧翊也下马,将领头的男子扶了起来。他身穿红色铠甲,面目仍是青涩的少年模样,眉眼之间难掩傲气,这一定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将军战赢。坊间一直流传,战赢而立之年仍旧童颜,如今看来所言不假。
他们寒暄了一阵子,就继续往驻扎的大营里去了。为防止敌军偷袭,大本营驻扎在和硕外十里地的地方。和硕是军事要地,守住这个地方,就相当于守住了外域到中原的大门,而萧翊的这支军队,就像一道屏障似的,挡住了敌人朝和硕进发的路。
到了驻扎地,立即有密密麻麻的士兵集合在演练场上,等待着萧翊的巡视。纵目望去,有将近十万人,他们气宇轩昂,声音洪亮,滢方跟在一干副将的后面,看着眼前的场景,从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壮志豪情。
从演练场离开,下一步才到了议事的帐篷。滢方进去,两列将军站成一排,大抵是长期在战场上厮杀,他们的身上带着一种仿佛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在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萧翊介绍她说:“这是我新请的幕僚方先生。”
滢方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笑着道:“鄙人方滢,将军们可以叫我方先生,初来乍到,哪里有什么做的不对,请列位将军多多包涵。”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将军率先出声:“我叫周建,方先生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迟易也紧跟着周建道:“还有我,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老迟随时任你差遣。”
“还有我……”
“我也可以……”
……
大多数将军们都很热情,让滢方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他们都是为了国家抛头颅撒热血的人,他们热情爽朗、不拘小节、以赤诚之心对待他人。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滢方最开始见到的战赢,从滢方入帐到现在,全程一声不吭,目光赤裸裸地在她的身上打量,仿佛能把滢方的衣服都脱下来似的。
还有军师虚怀,大概花甲之年,头发胡须全白了,穿一身宽大的道袍,有种飘飘然的谪仙意味。他噙着微笑,目光澄澈通透,像一个长者似的,温和地注视着滢方。因为之前重阳道长的事情,滢方一看到这样的人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恐惧。
很快,滢方的自我介绍过去,每个人都重新挂上了严肃的神情。
小半年前,萧翊带领军队大败边疆周边的三个部落,本想彻底让三个部落臣服于朝廷,萧旻却以休养生息为名,接受了这三个部落的求和。没想到几个月后,得知萧翊离开和硕,战赢执掌将军令,阿尔汗金部落率先发动战争,契和部落随后也和阿尔汗金部落联合起来加入了战斗,攻打和硕,还有一个完真部落目前正在观望。
听说,阿尔汗金部落来了新请了一位军师,名叫耶律衡伽的,极有谋略,战赢已经输给他们好几次了。
如今,萧翊终于回来了,将军们纷纷坐不住了,
谈及这些日子的憋屈和愤怒,他们义愤填膺,说是不接受求和,要彻底地将这两个部落变成朝廷的疆土。
也有人胆怯,若是执意对这两个部落采取强硬手段,会不会招致朝廷的不满和非议?
萧翊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们攻打我们,是他们先撕毁的和平协议,我们也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看。至于皇上那边,本王随后便书奏折一封,大家不要为了这件事而担心。”
有了萧翊的话,众人都安心了下来。其实这些年来,边疆的几个部落安的什么心大家都清楚不过,为什么还要对他们手下留情呢?萧炎在位时,尚且有过西征的想法,到了萧旻执掌朝政大权的时候,便一味地容忍和退让,其中缘由值得让人细细研究。
滢方难得想到了这里,她忽然在想,萧旻是不是了解萧翊的脾性,故意用边疆的战乱牵制住萧翊,防止萧翊回京跟他争抢皇位。如果真是这样,萧旻的心机也太深沉了。
议会很快便散了,萧翊只留下虚怀和战赢在帐里,周建便带着滢方去了安置她的帐篷。
周建很开朗,一路上给滢方介绍当地的情况,叽叽喳喳的,完了,见滢方不说话,还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问她:“方先生不会觉得我吵吧。”
滢方连忙摇头,“当然不会,鄙人只是在认真听周将军讲话,心里默默记下了。”
周建更开心了,又重新恢复叽叽喳喳的模样。
滢方的帐篷距离议事的帐篷较远,滢方跟着周建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滢方迈进帐篷,正中间放着案,几把椅子摆成两列,旁边有书架,书架上放有兵书。书架侧面放着一架大屏风,里面被隔断成一个小房间。放有书桌和椅凳,还放着一张大床。虽然有些过于简单了,但至少十分干净。
周建为滢方介绍道:“这个帐篷也曾是去年的一位幕僚先生住的,但那位幕僚先生年纪大了,想要隐居山林,所以离开了这里,也留下了这么一间帐篷。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人住它了。”
滢方点点头,这里虽比不上宋府豪华,但在这里,定然也是个好住处了。
紧接着,周建为滢方配备了两个小兵,一个叫孙豪,一个叫孙杰,是两兄弟,哥哥孙豪为人稳重,弟弟孙杰看起来有些跳脱。滢方生怕让这两人当自己的侍卫有些屈才,但从周建的嘴里得知,这两兄弟是犯了错误,所以才被调到这里,也算是对他们两人的考验。
滢方千恩万谢,周建这才离开了。随后就有小兵送来被褥和一些干净的衣服,她把床铺好后,让孙豪和孙杰给自己打了些水来,洗漱过后,换上了新的衣服,滢方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洗漱完后,才知道满冬在外面已经等候许久。她连忙叫满冬进来。
满冬第一句话就道:“少爷,如今已经到了和硕,就让小的继续服侍在您身边吧。”
滢方有些奇怪,“你不是想跟迟易学武功吗?”因为满冬说想学武功,她之前还特地拜托过迟易,希望满冬跟在他身边。
满冬跪了下去,道:“少爷,小的待在您身边也可以跟迟将军学武功啊,求您不要赶满冬走。”
滢方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不是想赶你走,我甚至比谁都舍不得你,可是满冬,你不可能永远都呆在我身边,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滢方走到满冬身前,将他轻轻扶起,他现在也不过是十三岁的男孩,现在却长得比她还高一点。她看着满冬,道:“你虽一直以下人自居,但我从来都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要明白,你的生活里可以有我,但不能只有我,只有等你强大起来,才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能力。”
满冬的眼睛闪了闪,滢方知道,满冬向来悟性很高,肯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滢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满冬,你要努力跟迟将军学武功,我一直很看好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满冬郑重地点点头。
满冬临走之前,滢方还不忘嘱咐他:“以后不用自称下人了,你不是下人,你是我弟弟。”
满冬身形一顿,掀开帐篷,出去了。
到了晚上,为了庆祝萧翊回来,军营里大设宴席。
滢方坐在军师虚怀的身边,她与座上的人几乎都不熟,尚且有些放不开。萧翊坐在主位上和一干将军们谈笑,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是她突然觉得萧翊离她好遥远。
不过很快,她也被拉进了被劝酒的行列。她是新人,自然受到大家的过度热情,她抬头喝酒时,恍然看见了萧翊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的酒量向来不好,但她不知道怎样拒绝,一口气喝了五六碗。直到意识模糊之际,有个人突然来到她的身后,将她手里的碗拿了过去,她才没有继续再喝了。
夜晚,四下寂静,喝完酒的士兵踉踉跄跄地回到帐篷,闷头大睡,空气里带着夏日的炎热气息,风吹树叶的簌簌而过的风声为夜晚增添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大本营深处的一间帐篷里,烛火已经被熄灭了,月光隔着帐篷透了进来,滢方撑着头坐了起来,她的头疼得厉害,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口干,她点燃了一盏烛火,倒了杯水喝,依稀听到帐篷外有什么异动。
她犹疑了片刻,终是打开了帐篷,往外面走。
滢方打开帐篷的时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孙豪。
对方也没想到滢方会突然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滢方问道:“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在站岗?”
孙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滢方心中狐疑,忽然听到远处忽然增大的打斗声,心一跳,正准备上前看一看,孙豪挡在了她的面前,道:“方先生,不好意思,殿下下令了,不准你离开帐篷。”
那么是萧翊送她回来的?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滢方指着远处夜空中生起的火光,着急道:“那你快帮我看看,那里究竟怎么了?”
孙豪朝着滢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道:“殿下命令我不许离开方先生的帐篷。”
滢方只觉得这孙豪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心中有些憋闷,刚执意走出了两步,忽然又觉察到不对。
她望着挡在身前的孙豪,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远处的动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或者说,秦王殿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豪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滢方这才放心下来。也对,大营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况且,萧翊命令孙豪保护她的安全,定然是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通了之后,滢方连忙向孙豪道歉,“我这个人性子急,可能说话的语气不好,希望你多多包涵。”
孙豪受宠若惊,连忙道:“没事没事,方先生这么说真是折煞小人了。”
滢方回到帐篷,在椅子上小坐了片刻,又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喝酒过后的事情,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思路通顺后,她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孙子兵法》读了起来。xǐυmь.℃òm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这场战争结束。
《孙子兵法》虽然有诸多奥妙,滢方读起来却昏昏欲睡,比起这类书,她更喜欢看《山海经》这种志怪书籍。但她现在身在军营,不能够征沙场,就只能在后方谋划了。尤其是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位幕僚,若是有人向她请教问题,她答不上来,岂不是徒徒惹人笑话?
将近黎明时,滢方差点都要睡过去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她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滢方赶紧扔下书,从帐篷外走了出去。
她看了看站在门前的孙豪,他也朝着声音发来的那个方向看去,显然也很想过去看看。
滢方提议道:“现在已经结束了,我应该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那边看起来很热闹,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孙豪有些犹豫,滢方却先一步走了,走出几步后,孙豪才跟了上来。
因为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场战争赢了,滢方的心情很好,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昨日觉得漫长的一条路,今天变得格外短暂。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了不断从大营外涌入的士兵,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脸上挂着开心和自豪的笑容,有些士兵甚至将将军抛在半空中,在人群中抛上又落下。军旗飘荡,有士兵站在瞭望台上不断吹着号角,还有许许多多大营的人举着兵器为他们欢呼。
滢方从人群中看到了萧翊的身影,他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天空的烟霞笼罩在他的身上,格外美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萧翊像是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滢方没有西想,紧接着,萧翊下令,因为昨夜大获成功,将士们先好好睡一觉,晚上准备庆功宴。
军营里的伙食并不好,但对于将士们来说已经是加餐了。滢方吃着那些粗糙的梗米,心里仍旧被从昨天到现在的所闻所感触动着。
她用食的时候,孙杰求见。
滢方连忙放下筷子让他进来,他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方先生,求你帮我向周将军求求情,我不想去火头军。”
“嗯?”滢方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叫你去火头军?”
孙杰撇撇嘴,有些委屈,“昨天晚上殿下让我和哥哥一起保护您的安全,但我看其他兄弟们都能杀敌人,而我什么都不能干……我就跟着大军一起去打仗了,我昨天杀了十几个敌人呢。”孙杰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自豪。
滢方揶揄道:“你可是觉得保护我太委屈了?”
孙杰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哥哥已经在保护方先生的安全了,应该就用不上我了吧。”
滢方看着孙杰,他身上的铠甲还未换下来,沾染了一些血迹,包括他的发丝也乱了,脸上和手上也都有些伤痕。她有些好奇,“你上次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才会被调到我这里来?”
孙杰说起这个,更委屈了,“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将军是敌军的间隙,当着战将军的面将这个奸细戳穿了,战将军当场就一把剑砍下了这个奸细的头颅,还在很多人面前表扬我心细。但是随后我就被调到了方先生身边。”
“战将军既然表扬了你,为何又要罚你?”
“哥哥说,战将军定然早就察觉到了那个奸细的真实身份,只是想利用奸细大干一场,谁知道被我冒冒失失地破坏了计划。”孙杰叹气道:“可怜我哥哥,为了给我求情,也被调到了这里。”
滢方被孙杰逗笑了,她开玩笑道:“那你还是觉得我这里不好?”
孙杰拼命摇头,“方先生就别逗我了,方先生是幕僚,随便使一个计策,就抵得上千万人,能够保护方先生的安全,也是我的荣幸。只是比起做侍卫,我更喜欢在战场上厮杀,那样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孙杰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十分向往的神情。等他反应过来时,才看见身前的人转身进了内室。他有些懊悔,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带把门的,一嘴快,就什么都说了。可是他跟这位新来的方先生一点也不熟,他不清楚别人的脾性,万一方先生因为他的话突然发怒,那他真的要在火头军度此余生了。
一会儿,孙杰终于看到滢方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向他走过来,手向他伸了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孙杰愣了愣,“给我的?”
滢方温声道:“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只带了三瓶,对待这些伤口很有用处,如今送你一瓶,你可要好好利用它。”
孙杰接过药瓶的时候仍旧有些不敢置信,这个新来的幕僚先生怎么这么温暖?
滢方不知道孙杰此刻已经被她温暖得想要流泪,只是道:“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就跟周将军说说,你不仅不用去火头军,我还想办法让你重新回前线。”
孙杰捧着滢方给他的药膏,感激涕零地去了。
滢方又唤了孙豪进来,滢方知道,孙豪这么护着自己的弟弟,定然已经知道了孙杰的事情,索性开门见山道:“我会帮孙杰求情,让他回前线,那你呢,你也想去吗?”
孙豪摇头,道:“我的职责就是听从将军的命令,周将军既然调我来这里,”那么对于我来说,保护好方先生的安全就是我的责任。”
滢方想起昨天半晚上孙豪站在夜色中依旧精神抖擞的样子,有些心疼,道:“其实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向周将军求情。”、
孙豪依旧摇头,“方先生的作用比我们这些人的作用大多了,保护好方先生,我也能为国效力。”
孙豪既然这么说了,滢方也不好勉强于他。她看孙豪的五官,与孙杰长得有七分相似,若是不仔细看,还真辨别不出来,但两人的气质和脾性却天差地别。她拍了拍孙豪的肩膀,道:“其实你不用总是为你弟弟收拾烂摊子,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也有弟弟,她怎么会不懂孙豪的心情呢?
孙豪惊讶地抬起头,滢方却已经背过身去了,“你昨天一晚上没睡,还是赶紧下去休息休息吧。”
孙豪下去后,滢方才继续她刚才未吃完的饭,饭菜已经冷了,她和着茶壶里的热茶吃了个干净,她小坐了片刻,正准备去找周建,外面有小兵过来通传,说是萧翊叫她去议事。滢方想,周建也应该会去,到时候议事结束后可以跟他谈谈这件事。
滢方的帐篷距离议事的帐篷较远,因此去得较迟,整个帐篷里只余下一个位置。别人倒算了,战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刺刀一样。她总觉得战赢对自己有恶意,但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们两根本没说过话。
滢方就位后,大家就开始讨论起昨日的战况。滢方也大概明白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日萧翊刚刚回来,他故意放出自己回来的消息,在营中大开宴席,没想到契和部落真的上钩了,派出五千人夜袭军营,这五千人纷纷落入他们提前设置好的陷阱里,有几个漏网之鱼,他们就乘胜追击,将五千人尽数消灭。
耳边几个将军还在抢功劳,战赢皱眉道:“大家也不要太过得意,不过是五千人,他们两个部落加起来也要将近十五万人呢。”
一个将军附和道:“战将军说的是,我们万不可大意了,对方受了挫,今后估计会更加谨慎。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对敌策略。”
众人被他们二人的话点醒,立即思考着如何能够大败敌军。
说到这里,滢方倒有个想法,她鼓足勇气开口:“我们昨夜既然可以以大宴为名故意引他们偷袭,今夜何不再次放出我们要大宴一场的消息,然后去偷袭他们?如今士气高涨,再出其不意,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获胜。”
滢方望着齐刷刷盯着她看的数位将军,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补充道:“这是鄙人拙见,各位将军觉得呢?”
“方先生此计甚好!”一个将军拍手道。
“末将也觉得方先生这个计策好,那些蛮人肯定想不到,我们连续用同样的计策诳他们两次!”迟易也道。
还有两三个不太相熟的将军,也纷纷叫好。这多少让滢方收到了些鼓舞。
倒是战赢,头一个站出来反对她,“这样也太冒险了,我们昨日才将他们击退,难保他们不会更加防范。”
也有其他将军道:“何必偷袭,等我们今日吃饱喝足之后,明日大大方方开战,难道我们还干不过他们!”
滢方也沉默了,她确实不能保证这个计策能够万无一失。
萧翊突然出声:“军师怎么看?”
众人纷纷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虚怀,他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道:“老夫觉得,方先生此计倒是可以一试。”
萧翊颔首,他敛眸沉思了片刻后,沉声道:“战赢听令!今夜戌时犒赏三军,亥时你带五千精兵夜袭阿尔汗金部落!”
连滢方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萧翊说偷袭的是阿尔汗金部落,而不是契和部落。阿尔汗金部落虽然是首先挑起战争的一方,但自从请来那个叫做耶律衡伽的军师之后,对战策略格外保守。所以它的盟友契和部落渐渐跟它疏远了。昨夜契和部落想趁着宴饮过后偷袭,没想到正中萧翊下怀。但萧翊此时下令的却是阿尔汗金部落!
战赢也愣了一会才上前一步,拱手道:“卑职遵命!”
虽然战赢是头一个反对滢方计谋的人,但无可否认的是,战赢确实在打仗方面鲜有敌手。
众人本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到萧翊继续道:“周建陈广成听令!”
“卑职在!”“卑职在!”
“今夜亥时,你们两随我率领五万精兵攻打契和部落!”
周建和陈广成遵命。
众人都沸腾了,五万精兵,是驻守在这里所有将士的一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萧翊用五万精兵来对抗只有七万兵力的契和部落,这意味着什么!
而让战赢偷袭阿尔汗金部落,阿尔汗金部落自顾不暇,就不会有余力去救助它的盟友契和部落了。一旦战胜了契和部落,那么只剩下阿尔汗金部落了,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好计策!
滢方也想到了这些。她着实佩服萧翊,他真的是面面俱到,他还特意在大营里留下四万精兵,以防止一直阿尔汗金部落反应过来后坐收渔翁之利。
“将军,卑职也要跟着周将军一起去!”迟易忿忿道:“你不给我安排任务,是不是觉得我迟易残了这条腿,就上不了战场了!”
萧翊摇头道:“你负责驻守大营,即便战赢偷袭成功,也难保阿尔汗金部落不会奋力一搏。”
迟易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接下了命令:“这次我驻守大营,下次要换成别人!”
萧翊笑道:“这个自然。”
待到制定好具体的作战部署,会议才散了,滢方跟着诸位将军一起出去,她连忙赶上走在前面的周建,道:“周将军等等。”
周建回头,见是滢方,很开心地走过去将胳膊搭在滢方的肩上:“多亏方先生刚才的计策,我觉得我们这次肯定能大败敌军!”
他没读过多少书,平生最佩服滢方这种有学识有才干的人。
滢方被周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什么好计策,不过是照着昨日的计策搬过来的,还多亏秦王殿下画龙点睛。”
周建连忙摇头,“方先生真的谦虚了。”
滢方的肩膀被周建的胳膊搭着有些不适,但对上周建热情的面庞,她默默把不适压了下去,赶快说起正事。
“周将军昨日不是把孙豪孙杰兄弟调到我身边做我的侍卫了吗?今日孙杰来求我,说是不愿意调到火头军,我见他打仗颇为厉害,要不还是把他调回前线吧?”
周建摇摇头:“孙杰这小子脾气原来跟我一模一样,都有些急躁,把他调去你那里,也是想磨磨他性子。”
滢方哭笑不得,“哪里能磨得了他的性子,他虽守在我营帐外,但每日身在曹营心在汉,根本没什么作用,要我说,他这性子还不如重新让他回前线,时间一久,性子也就磨下来了,周将军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周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要不我让他今夜跟着我一起,若是他战场上表现好,到时候我就把他调回去。”
滢方连忙点头,她已经尽到自己应该做的了,剩下的就要靠孙杰自己了。
周建的营帐不与滢方同路,滢方刚刚告别周建,一队巡逻士兵就冲着她的身后喊道:“殿下!”
滢方回头,萧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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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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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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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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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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