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里的程安染明明蜷在灯火通明的灯光中,却仿佛置身于某个绝望的深渊。
唐亦堔的头和心脏这一刻同时锥刺一般的疼了起来。
一些记忆的画面涌上来,一股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瞬间将他包围。
闭上眼睛,唐亦堔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
差不多缓了有三十秒,唐亦堔觉得背脊上泛起了凉凉的汗意才稍微好点。
他呼出一口气走过去把水放在程安染的面前,平静的开口:“世界上当然有希望孩子去死的父母,世界上不止有这种父母,还有卖孩子的父母,杀死自己孩子的父母,每天打骂虐待孩子的父母,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能装下任何让你觉得匪夷所思、心惊胆战的事情。”
他知道现在的程安染很绝望,他也知道该说一点安慰的话。
可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就像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学会怎么安慰他一样。
谁都不能替谁受苦,又何谈安慰?
程安染听到这些话,却没有变的更难过,她只是用那双落泪的猩红双眸道:“那这样的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们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好过呢?”
唐亦堔冷漠道:“好好活着。”
程安染定定的看着他,似乎不懂。
唐亦堔叹了一口气,难得抽了点纸巾走到她面前想给她擦擦泪,程安染下意识退后了一点。m.χIùmЬ.CǒM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变得十分体贴,摇摇头:“你不能碰女人不是吗?”
唐亦堔怔住,瞳孔收缩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程安染抱紧了自己,喃喃:“你当我真傻吗?我不傻,我什么都知道……”
唐亦堔也没觉得能一直瞒着程安染,他抿了下薄唇坚持的抬起手指给她擦脸上的泪,一边擦一边道:“不是不能,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大概是因为我对女人有偏见吧。”
他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对女人一直很抗拒,他从来没想到,会碰到程安染这样的女人。
程安染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忍着难受和不适也想为她擦一擦眼泪的女人。
大概是因为她太可怜了,又或者是因为她某些地方和曾经的自己有些像。
看着她这样无助,他想拉一把。
唐亦堔为她擦了泪,顺手拿了消毒液给自己消毒。
他觉得自己是找罪受,明知道不好受还要做,这种行为和自虐其实没什么区别。
深吸一口气,唐亦堔对程安染道:“伤害你的人想把你拖入深渊,可他们不值得你向深渊多看一眼。”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所以不要去凝视,不要去思考那些阴暗的东西。
唐亦堔自己就是从深渊里走过来的人,他看着此时被折磨着的程安染,不希望她也来深渊走一遭。
从深渊里走一遭的人,全部都有病,都不正常,就像他一样。
唐亦堔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但他已经学会了和不正常的自己和解。
他无法改变自己,便去坦然接受自己。
程安染早就有些醉了,哭过之后发泄了,她脑袋迷迷糊糊的,卷翘的睫毛一瞌一瞌的,嘴巴里还喃喃着不着边际的话:“我喜欢你家,我现在不是一无所有了,我有爷爷了,有妈妈了,还有弟弟,我会做的很好。这一次一定好好做。我要给爷爷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茶点,要给妈妈做最漂亮的衣服,让她比其他贵妇都漂亮,还有弟弟,我要陪弟弟玩游戏,给弟弟买球鞋,我会赚很多很多钱,会对他们很好很好……”
唐亦堔听着她醉醺醺的嘟囔,面无表情:“果然被策反了。”
程安染没搭理他,似乎要睡了,他忍不住俯身看她:“那我呢?没我的份吗?”
程安染醉眼迷离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唇角荡漾起迷人的涟漪,她伸出手猝不及防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凑上红唇吻了他的薄唇。
唐亦堔:“!!!”
辗转的樱唇带着一点点果酒的香气,唇瓣柔软滚烫。
她在唐亦堔无法抑制的震惊中撤开一点,坏笑:“给你一个kiss!”
说完她便倒在沙发睡着了。
唐亦堔在原地呆了几秒,一种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冲上来。
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洗手间,抱着洗手台干呕。
然而呕了两下没有任何东西吐出来,他的反胃与恶心在两下之后就打住了,唐亦堔打开水龙头冲了两遍嘴唇,之后抬起头来看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他略微有些狼狈和凌乱,脸色也不太好,但是被洗过的唇艳红非常。
心脏剧烈的跳动,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还是因为刚刚被亲吻的原因。
他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程安染只是喝醉了耍酒疯而已。
而且这个吻违背了他的意志,都给他吻反胃了,所以不代表任何意义!
但隐约中,一种神奇的感觉升了起来,要问他是否真的反感这个吻,是否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到想把程安染扔出去,他竟是迟疑的,甚至于有点力不从心的在想: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计较呢?还能真把她扔出去吗?天都这么晚了。
总之唐大总裁被自己厌烦的女性物种强吻之后,竟没冷酷到把人扔出去,反而是在这里为对方找尽了留下来的借口,也的确是天要下红雨的节奏。
足足缓了半个小时,唐亦堔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睡在沙发上的程安染,没好气的上楼翻了床毯子拿下来给她盖在身上,然后自己去洗漱去了。
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着一身柔软睡衣的唐亦堔再次从楼上下来,这次他浑身气质都改变了,邪魅中带着一点点浪荡。
他走到程安染身边,俯身揉揉她的发,凑在她面前低喃:“我的睡美人,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
程安染微微蹙眉,没有醒的意思,他挑眉柔柔一笑俯身将人抱起,哼着蓝调将人抱上楼,最后走入了自己的卧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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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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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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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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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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