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虹路过,陆续听见有人喊她虹姐、经纪人姐姐,她扭头冲人群笑了笑,转过脸,又是平常的冷静做派。早上接到公关部的电话,聊了会儿工作,说到最近的舆论风向,电话那边的人笑:“然哥今年倒传了不少绯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个真的。”
她看了一眼李安然,他和谭莉站在一起对剧本,身后是赵卿和小唐,四人偶尔说笑,李安然用肩膀轻轻撞赵卿,赵卿瞪了他一眼,脸上也有羞涩的笑意。粉丝尖叫、讨论,说然然和编剧关系真好。
林虹:“真的还早。”
听到现场粉丝的背景声,那头说:“哟,今天有粉丝在呢?是见到然哥还是赵作家了?还别说,我最近上网,在哪儿都能见到他们俩的新闻,说得有模有样的,然哥不会真和赵作家看对眼了吧?”
“还有那些狗仔偷拍的照片,外面都猜女方是谁,我觉得吧,真像赵作家。”
林虹皱眉,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很不耐烦:“行了,你还嫌绯闻太少,闲得没事做是不是?”
公关老大贼兮兮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萦绕耳边的笑声莫名让人心烦,林虹双手背在身后,看演员那边的动静。如今像模像样的绯闻是少了,可仍止不住满天飞的小道消息,她时不时都能接到媒体的求证电话,问李安然是不是在和赵卿恋爱。李安然失忆也好几个月了,林虹突然有一种很难再瞒下去的不安感。
眼看赵卿和李安然相处日渐融洽,她作为局外人,把两人眼中的爱意都看得真切,再被粉丝这么一闹,林虹开始头疼,反反复复地想,赵卿会不会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沉浸在恋爱中,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林虹思考良久,给赵卿发微信,约她中午外出吃饭。
给李安然的理由是——
做产检。
听到这三个字,赵卿心头一沉,特别是看见李安然瞬间温柔下来的目光,有些狼狈地避开。上了车,车门砰地关上,密闭的两人空间,赵卿拘谨起来,林虹斜看她似乎因为紧张交缠在一起的十指,酝酿着:“和李辰海最近相处还好?”
“嗯?”赵卿张了张嘴,“哦……嗯,挺好的,他现在比以前听话了,工作也很配合。”
不知为何,李辰海这个名字竟让她有些呼吸不顺。林虹……难道终于看不下去自家艺人被她当成另一个人喜欢了吗?也是,本应该和他形同陌路的女人如今享受着他的笑容和拥抱,换做她是林虹,她也不能接受。
林虹笑了笑:“嗯,我看得出来。对了,张乐妍有找你的麻烦吗?”
“暂时还没有。”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露马脚,她憋着一口气,被她逮到可就麻烦了。”林虹开了空调,慢慢驶离地下车库,忽然轻松道,“快了,她的戏马上拍完了,也就半个月的事。”
去餐厅的路上闲聊,林虹说:“赵老师,你别紧张,剧组伙食一般,我看你到上海瘦了一圈,刚好想起‘产检’这档子事,所以约你出来吃饭。”
赵卿抿唇,露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微笑。
林虹订了酒店餐厅的包间,中餐,家常菜,赵卿心思复杂地夹着碗里的白米饭,林虹夹了一块肉到她盘子里:“多吃点肉。”
“谢谢。”赵卿拿不准主意,又紧张,只好不停喝水。余光透过包间门帘上的珠串,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身影。她喉咙发紧,脚趾往里缩了缩,装作不在意地问:“这边酒店挺少的,这两天来了不少粉丝,不会都住在这里吧?”
林虹往外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应该是。”
她顿了两秒:“那天粉丝探班,你们俩和小陈都不见了,去哪儿了?”
赵卿轻轻咳了一声,放下水杯:“没去哪儿啊。”
林虹默不作声看她反应,心里虽狐疑,但不好再问。小包间里一阵压抑的静默,突然林虹说:“对了,听你上次说相亲的事,有着落了吗?”她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尴尬,忙补充:“这不是之前我说过帮你介绍吗,昨晚一朋友发消息来问,说这周来上海出差,要是你愿意就一起吃个饭。”
这办事效率也太快了……赵卿腹诽,摇摇头。
可一旦琢磨起怀孕和相亲这两件事来,心情有些不可言说的微妙。外面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断断续续,合着她脑海中李安然时隐时现的笑容,似乎被她抛却很久的煎熬感慢慢浮上心头。这些天她好像过得太舒适了,也太放纵了……外面粉丝的影子和对面的林虹,好像都在无声提醒她——
你和他,是假的。
赵卿往杯子里添了点水,心里有个声音说,你喜欢的是李辰海,和李安然半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抬眸时和林虹视线相对,她默默在心底补充,好像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赵卿涩涩开口:“虹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李安然走得太近了?”
没想到赵卿主动,林虹意外,倒也点头:“最近是有一点,你也察觉到了?”
“你也知道,你们俩的绯闻,网络上一直没断过。以前粉丝不太喜欢你,现在大家看到安然对你的态度,自然也慢慢偏向你。在你眼中,他是李辰海,可是在我们所有人的眼中,他是李安然。”
桌角旁一株莲花灯,赵卿盯着暖红的烛芯,觉得眼睛发涩,半晌,说:“对不起虹姐,我会注意,不会和他走很近的。我知道他是李辰海,不是李安然,你放心吧,不会弄混的。”她低头低声说,“他要是恢复记忆就好了,可现在一点征兆都没有,真不能请医生给他看看么?”
林虹笑:“这部戏拍完再说吧,到时候你们俩分开,你也轻松了。”
她看着赵卿的眼睛:“赵老师,与其现在爱着一个总要消失的人,不如活得现实一点,生活不是小说,你觉得呢?”
赵卿:“嗯。”
两个人都偏头呼了一口气,同时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林虹看到微博上后援会的新动态,盯住赵卿几秒,递过手机:“有粉丝针对你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官方后援会发了一封道歉声明,配了几张封id、踢群的截图。赵卿明白过来,这是后援会处理那名送整蛊礼物的粉丝,给她一个交代。她笑了笑:“没什么,就一个小礼物,难为大家有心了。”
“个别粉丝容易冲动,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赵卿心情低落着,硬是扯了个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滑,看到微信提示才反应过来是短毛。短毛在问她,真的不能面基么?
赵卿犹豫了会儿,问:探班还顺利?
短毛秒回:想和你当面聊。
后面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愧疚感再次袭来,赵卿盯着聊天界面发愣,忽然眼前画面一转,李安然三个字闯进来。她按下通话,捂着话筒说:“怎么了?”
“检查做完了吗?”
“嗯,快回来了。”
那边笑,“你在哪里,怎么有钢琴的声音?”
餐厅在放曲子,赵卿吓得咳嗽。她捂得更紧,闪躲着:“检查完了,在和虹姐吃饭,马上就回来。”琇書網
林虹用口型问:李安然?
她点头。
挂了电话,林虹说:“我去下卫生间,回来我们就走。这里的冰淇淋不错,点了一份,你可以尝尝。平时他看你看得紧,这个夏天都没见你喝冷饮。”
赵卿后知后觉地笑,等林虹人影不见了,她才猛捶了自己胸口两下,最后一拳给了肚子。
假怀孕可真难。
没过两秒,手机又在响。这回不是李安然,是短毛发来的语音通话邀请。赵卿不敢接,手忙脚乱地挂了,才看到短毛的最新回复:语音,好不好,阿生姐姐?
服务生掀开帘子,收拾餐桌,上冰淇淋,来回进出四五次。赵卿眼前光影浮动,连挂了三个短毛的语音邀请。她正纳闷怎么短毛突然热衷语音,靠着椅背打完字,抬头跟服务生说了声谢谢,余光一转,看见包间外左前方餐桌旁的女生。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周遭浮华轰一声蒸发,唯有略显刺耳的语音邀请铃声在她耳边盘旋上升。
赵卿挂了,开启静音模式,把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
拿着水杯掩饰尴尬,但手在发抖,手心、指缝全是汗。
短毛看到她了,看到她了……
什么时候看到她的?服务生进来的这几分钟?赵卿慌张地舀了两勺冰淇淋,眼神碰到手机边角,又猛地收回来,一边不停安慰自己,凑巧凑巧,短毛不可能因为语音铃声知道阿生这个id背后是她吧?
等了十来分钟,林虹回来,无奈道:“安然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等等他。”
赵卿一惊,牙齿磕到勺子,含糊不清地说:“他过来干什么?”
“应该是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他打来问我,带你去了哪里。”
“他一个人?”
“和小陈一起。”
赵卿有些口吃:“外面有、有粉丝。”
林虹斜看了一眼,笑:“外面就几个客人而已。赵老师,你比我还草木皆兵?”
赵卿朝短毛的方向看了几眼,珠帘层叠,看不清年轻女孩的表情。
林虹又点了几个菜,看来是给李安然和小陈准备的午饭。二十分钟后,两个男人一同落座。李安然熟练地揽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搂,轻柔的吻落在她颊边:“吃饱了吗?”
小陈内心啧一声。
林虹咳了咳,李安然瞥过来,抿着唇,一双眼睛沉黑深邃,喜怒暗藏,捉摸不透。倒是他怀里的赵卿,像被人夹在胳肢窝下的小鸡,白瓷般的脸颊上两抹红,眼眸微光闪烁。
其实赵卿和李安然站在一块儿也挺登对。
可惜。
用完午餐已经下午一点半,偌大的餐厅只剩几位服务生穿梭。短毛的位置早就没了人,赵卿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轻松。小陈突然拉肚子,林虹说去车上等人,免得撞上路人被认出来。李安然牵着她,像是觉察到她异样的心情,竟怎么都不肯松手。
赵卿往上拉了拉口罩:“我也去下卫生间,你们先去车上。”手指悄悄挣扎着,脱了他的掌心禁锢。
李安然看向林虹:“你和阿卿说了什么?”
林虹:“吃饭而已。”
他眼眸微敛,露出几分生冷,“最好没说什么。”
林虹:“你最好也不要背着我做什么,当下做好艺人就行。我们签过合同,别忘了。”
他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
“产检情况怎么样?”
“不错,正常。”林虹故意停了几秒,“要是不正常,你怎么办?”
李安然扬唇,眼里却无笑意,仅露出来的眸子不带感情地望着她,黑白交织的地带慢慢露出荒凉。
林虹别过头。
她还没说什么,他就跟个被老婆孩子抛弃的可怜男人似的。
快点恢复吧……
赵卿进了女厕,手机在包里震动。
短毛:你在哪里?
阿生:语音不方便,不好意思。
短毛:在工作?
阿生:嗯嗯。
短毛: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呀,我刚在网上看到一个迷信的转运小窍门,你现在找到离你最近的一道门,往门外走三步,如果看到阳光,今天一整天都会运气好的!
赵卿笑了笑。
阿生:我试试。
她抽了张擦手纸在手心里攥了一圈,低头看见脚下的瓷砖,可惜这里是酒店,阳光照不进来。往外走了几步,听见一个微小的声音:“姐姐……”
赵卿一愣。
右手边的白墙上倚着一个人,扎着马尾,怔怔地盯着她:“我骗你的,就想看看你是不是阿生……”
赵卿仿佛耳鸣,定在原处。
毛雨呼吸急促:“我认得你的眼睛,悄悄跟着你过来,你是赵先生对不对?”她突然想起好友名叫阿生,一瞬间顿悟。
眼里起了朦胧雾气,脸颊也越来越烫,毛雨不知这震惊是被人欺骗后的恼怒,还是羞涩激动兼有的不可置信,一时竟无言。
赵卿动了动唇,许久才发出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她恍恍惚惚地摘了口罩,看到小姑娘脸上的泪水,伸手去抚:“对不起,对不起……”
手机又一阵震动,赵卿身子一颤,怕短毛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握着她的手腕说:“你先不要走,我向你解释好不好?”她不敢看短毛,艰难地吞咽,终于接起电话。
小陈声音有点急:“赵老师,然哥和虹姐在车库被粉丝认出来了,两边车都开得急,结果追尾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送你去医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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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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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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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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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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