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上是晚上七点十五分,看日期,比她当初预计的“一周后到上海”也只提前了两天。
林虹只通知了小陈,让小陈到影视城门口来接她。下了车,小陈帮她提行李,掂了掂重量,意外道:“行李还挺重,难道准备长住?”
林虹反问:“不可以?”
“可以、可以。”小陈赶紧附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路上林虹问了他不少拍摄情况,诸如李安然表现如何、ng多不多的问题就来来回回问了三四次。小陈不解,悄悄看她:“虹姐,然哥演戏你还担心什么呀,难不成还为然哥演技发愁?我给你说,陈导可喜欢然哥了,天天都夸。”
林虹眯眼,若有所思地冷笑。心说小陈真还是缺心眼,这么久楞是没看出来李安然换了个人。转念一想,不知道更好,缺根筋的小助理这种情况下用起来也顺手。
今晚的戏在室外,大老远就能看见一群摄像灯光,工作人员有默契地都是短袖长裤,深色的搭配,像是刻意去凸显灯光下的演员。林虹瞧了两眼,看见李安然的背影,白衬衫,后背挺拔,一个简单的轮廓剪影,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林虹停下脚步,发现了张乐妍,朝那边扬着下巴问:“今天有她的戏?”
小陈答:“没,但我看她每天都来,没戏也来。”说到后面夹了点小心翼翼,“我听其他人说,张乐妍好像对咱们然哥有点意思……”其实都是大家私下八卦瞎猜,一个个人精,眼睛也跟火眼金睛似的,张乐妍没戏也往演员堆里钻,司马昭之心有点明显了。琇書網
小陈听见林虹嗤笑道:“有意思。”
两人慢慢走过去,没惊动其他人,就站在边缘。有人发现林虹,就过来打声招呼,林虹微笑点头,走到演员休息区,眼神扫过小桌上的开了袋的零食。她心思不在这上面,可小陈禁不住她冷淡的眼光,怕挨骂,先招了:“是然哥突然想吃我才去买的,不过他今天没吃多少,就一两、两三片吧。”
林虹起先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后来反应过来,古怪地看了两眼薯片,眼睛盯着小陈,像在分辨真假:“他突然想吃薯片?”
“啊。”小陈慢慢垂下眼,“真没吃多少,我看着呢。”
林虹静了半晌,又问:“咖啡呢?”
“说不好喝,不想喝了。”
话一落,那边的陈金林举着小喇叭喊了一声cut。周围的人群开始有序流动,终点是几个主演,擦汗、补妆、小风扇降温。林虹看见李安然朝自己走过来,略显刺眼的白光穿过他发丝的缝隙,眉眼都不甚清晰。她心跳有些快,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安然?是你吗?”
李安然看到是她,蹙眉:“你不是在北京?”
心情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林虹如坠谷底,捏捏眉心:“事情完了就提前过来。”
她晦涩地看一眼面前男人英俊的侧脸,人还是那个人,可一开口,还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她还抱了一线希望,以为他恢复记忆了……
李安然懒得和她说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顺手捻了一片薯片放嘴里。林虹沉下去的心思动了动,没点破,心想也许是恢复的前兆,还得继续观察。
她问:“赵老师呢?”
李安然往右手边指了指:“和编剧在一起。”
林虹往外走了几步,见赵卿看到自己了,她点了个头。
五分钟的休整时间结束,剧组继续工作。林虹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看薯片,一会儿看李安然。张乐妍听说她来了,特地过来打招呼:“虹姐。”
林虹似笑非笑:“张老师,你好。”
张乐妍笑笑:“当不起老师,您直接叫名字。”
说话倒是透着一股清纯不做作的爽快。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演员那边也ng了两三次,林虹注意着动静,听到有人在说接吻的角度,她笑了笑:“运气好,能现场看吻戏。”
张乐妍跟着她凑过去。谭莉有点紧张,笑容透出一丝不自在,不停瞄场外的赵卿。陈金林站在李安然身边,手上一直在比划,像是在指导他等会儿吻过去的角度,李安然凛着眼,光影交替的半张脸清俊异常,可紧闭的唇泄露了些压抑的情绪。
不大高兴。
陈金林讲完戏,让两人各自揣摩两分钟,酝酿情绪。
李安然转身就朝赵卿的方向走,编剧自动退让为两人腾出空间。林虹双手环胸,压在胳膊下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视线里,李安然低头的动作很明显,手放在人姑娘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接吻。
他转身的瞬间,嘴边还噙着一抹笑意,很快就敛了,朝陈金林点点头:准备好了。
林虹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翻了个白眼。远远看到赵卿泛红的脸颊、摸着嘴唇发呆的模样,她心里起了种不好的预感,吻戏也不想看了。正说回休息区坐着,一偏头,身侧的张乐妍径直盯着李安然,好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到赵卿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瞳,沉下来像死海。
林虹再次捏眉心:李安然可以啊,失忆了都能把两个女人的心思勾起来。
这场吻戏来得猝不及防,是跳了场次拍的。李安然刚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就吻她,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和她这么亲近,赵卿腿软得差点站不住。等他吻够了,才压着她嘴唇说不会真的亲谭莉,借位。赵卿反应过来被他骗吻,可摇摆起来的心思却是苦涩甜蜜各添一半。
从前能坦荡看他的各种吻戏,她还嫌不过瘾,专门去看粉丝剪的吻戏集锦。如今他要和女演员拍吻戏,心境不同往日,赵卿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闷得慌。闷也不是全因为吻戏,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没出息,对一个本该远在天边的人动了心。
她不想看接下来的场景,可眼睛总是要往那边转。纠结的时刻,居然是家里来的电话拯救了她。赵卿摸着手机走到偏僻角落,听到赵母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想撒娇,腻着声音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赵母问她:“在上海呢?”
“嗯,跟组,天天拍戏。”
赵母笑:“天天拍戏?那你还有空和李安然传绯闻?”
赵卿耳朵一红:“说什么呢,不是都解释澄清了吗?”她想起还真没给家里正经说过这事,估计家里二老都是看新闻才知道的。
“行了,你妈我还没瞎,我一看就知道你俩是假的,成不了。”
被母上这么耿直一塞,赵卿不知道回什么了,脚尖踢着脚下的石子路,埋头不语。赵母调侃了几句,说回正事:“芳荷最近跟你大哥闹矛盾了,高考完了想来北京玩儿,你大哥不让,她也硬气,揣着压岁钱就跑了。”
芳荷是赵卿大表哥的女儿,她侄女,赵卿一听也严肃起来:“她来北京了?一个人还是和同学?”
“不知道,电话也不接。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先联系下她,确定孩子在哪儿,要真在北京,你看你能不能请个假回北京一趟。”
“行吧……我先和她联系上了再说,你们也别担心,十七八岁的孩子了,真要丢也不容易。”
“好,联系上了先和你大哥说。”见谈话目的已达到,赵母又说了些生活琐事,当然不忘提一提女儿的个人问题,问最近有没有人追她,得到否定答案,赵母也不急,只说这边有阿姨有意介绍,如果真敲定时间,让她抽空回来一趟。
赵卿嗯嗯两声,很是敷衍。赵母说:“最后一句,你爸让我提醒你,别天天看着李安然就乐不思蜀了,个人问题提上日程,有合适的多接触多相处。”
总算挂了电话,赵卿对着自己的影子叹了一口气。给芳荷打电话,没人接,赵卿翻出芳荷微信,发了消息,怕她没网,又发了一条短信。做完一切,她心不在焉地浏览朋友圈,眼睛往地上瞟,突然一愣,身后怎么多了一个影子?
赵卿猛地回头,林虹笑了笑:“吓到你了?”
“没、没。”赵卿露出一个笑,一只手背在身后,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心思飘到半空中,一直在想林虹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电话声音大不大,林虹听见没有,如果听见了——又听见了多少?
背后片场传来的人声和灯光变成浮华的背景,两人安静不语的间隙,赵卿怎么也静不下来的内心起了些躁动,她听到林虹说:“家里来的电话?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家里催你相亲?”
赵卿一愣,极力控制脸部肌肉:“你怎么知道?”
林虹缓缓走近,看她:“猜的,我们这个年纪没成家,一般家里人都要念叨。”
林虹比她还要大五六岁,事业有成,也一直单身。
赵卿松懈了些,紧绷的肩膀垮下来:“嗯,就提了一下,也不算催。”
林虹表示理解,却忽然很家常地说:“长辈心思都差不多,我也被家里问过几次。你的工作性质恐怕社交圈子有限,要我帮你介绍吗?”没等她回答,林虹倒真指名点姓地聊了几位青年才俊,而后目光沉沉,看向赵卿:“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另一半是娱乐圈人士,毕竟这个行业太浮华、太乱了,不是吗?”
赵卿迎上她目光,沉默几秒,笑:“嗯,你说的对。”
剩下的时间赵卿没去看李安然拍戏,一个人绕着石子路走。她从一开始就怕林虹,觉得这经纪人气场太强,人又强势,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来上海发现自己对李安然的心思以后,她更是避免和林虹见面,就怕林虹看出什么。可今晚林虹对她说的那些话,赵卿在心里回味许久,女人的直觉在这种时刻准得可怕。
林虹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借此敲打她——
别对李安然动心思。
而且顾及她的颜面,没把窗户纸捅破。
思及此,赵卿捂着脸,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晚上收工回宿舍,林虹的话和眼神在赵卿神经上来回碾压,她甚至想说和李安然分房睡,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提,也不敢提。人魂分离地上了三楼,经过她身边的林虹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漆黑的眸子锁着她:“记住我今晚说的话,好好考虑。”
李安然揽过她肩头,把她推进房:“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赵卿摇摇头。
李安然盯着她脸色半晌,男人赤裸的眼神似乎也唤不回她飘远的心神。李安然眯了眯眼,低头去碰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混着湿润,赵卿想偏头逃开,被他捏住下巴,吻也移下来,封住她嘴唇。
“拍吻戏的时候没见你,不高兴了?嗯?”
他把她抵在门上,门外还有清晰的脚步谈话声,赵卿眼底酸涩,推他:“不是,你别这样。”别总是亲我,拒绝不了,每次亲近都担心自己越陷越深。
李安然的手慢慢往上移,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赵卿心神俱乱,没心思去应付他,握着他手腕,干脆闭眼说:“我觉得,张乐妍,喜欢你。”
李安然反手和她十指相扣,黑亮如星的眼睛慢慢眨着,细长的睫毛轻扫着她脸颊,听得出他音色低沉含笑:“还说不高兴?不是因为吻戏,是因为张乐妍不高兴?”李安然轻啄她,“阿卿,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别人喜欢我,我就会多看她两眼的人?”
赵卿心里嘀咕,说不准你失忆前就是。
她扭着手腕:“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澡休息吧。”
李安然身体贴紧:“一起?”
他是开玩笑,可怀里的人似乎比往常更为激烈地反抗,李安然看出不对劲,紧紧搂着她问:“真因为张乐妍不高兴了?她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可我心里只有你,从小到大,心里就是你,再没别人。”
赵卿眼底热气上涌,暗恨自己没骨气,居然在这种时候想哭。她咬唇忍着酸涩,“嗯,我不生气了。”
李安然亲了亲她额头,把人按在胸口,“我看网上说有些孕妇在孕期情绪起伏大,但老是激动亢奋对你身体和孩子都不好。”
赵卿静静靠着他,手抚上肚子。如果李安然知道她根本没怀孕,会是什么反应?
她抬眼,隔着他肩膀看窗外夜色,觉得自己的前途也像这夜幕一般暗淡无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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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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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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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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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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