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我从八岁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好看的就像个白玉做的瓷娃娃。”
“后来你来牵我的手,我又想,我那么脏,那么恶心,怎么配和你做朋友?”
“可你压根没嫌弃,毫无顾忌就拉住了我。那时候你太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人骂我时,你还帮我用石头砸他们了呢。”
“在福利院待的那两个月是我这一辈子最不堪的记忆,不堪到我现在都不敢去想,所以你可能也不知道,你让何叔带我走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激你。”
“再后来我就想啊,你救了我,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大恩人,我这一生都得要好好回报你,可我这个人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好像做什么都不足以回报你对的恩情。”
陈晚摇了摇头,呜咽着嗓子想要反驳什么,何锦生伸手捂住她嘴安抚:“你先听我说。”
何锦生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一点:
“可是慢慢的我就发现人啊,好像怎么都得不到满足。我不仅笨还很贪心,我不想只是单单的回报你,我想要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点位置,一点点就好,我知道自己不配,可我又没办法放弃。”
“我知道在你眼里自己只是个穷小子,所以我努力,我拼命,后来我终于拿到蓝水湾,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有了这么一点点成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可我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表明我的心意你就走了,你一消失就是五年,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就想啊,那行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我等,总有一天我会等到的吧。”
“你说你不喜欢苏琇叫我锦生这个名字,可晚清,我也不喜欢,何锦生这三个字我都不喜欢。”
一字一句,没给身下人喘息的机会,有雾气萦绕眼眶。
好像终于找到了机会,何锦生闭了闭眼强忍着,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喃喃道:
“晚清,你还记得你给我起的名字吗,你有多久没叫过我何阿官了?”
语气中充满乞求,委屈的像是一个怎么也要不到糖果的孩子,更像是对她这么多年扔下他的不满控诉。
何锦生很小就明白会一件事,哭不能解决问题。
每当难受时他的行为总会更比平时更为放纵,更为浪荡,正如别人笑他他就骂别人,别人骂他时他就用石头砸回去一样,有些事情光靠忍是行不通的,全然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可在这张浅绿色小碎花的床上,他一句比一句急,一句比一句可怜,失落的情绪全然释放,眼眶泛红,和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完全成为两幅面孔。
在她面前,他好像总是不能好好控制自己。
何锦生情绪失控,他攥紧手腕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被她看见。
但陈晚就不行了,身下的人泪盈于睫,鼻子泛红,有透亮的液体从眼角不停滑落,衬得整个眼睛都水亮亮的。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的啊。
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掌心,痒痒的,他终于移开了手。
有些事情是不能摊开来讲的,因为一讲,那股子钻心的痛就忍不住。
“对不起。”陈晚侧过脸埋进枕头里面,本就细小的声音传出来更加有点瓮声瓮气。
不过何锦生离得近,听的很清楚。
眨眨眼润开眼角的湿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靠近:“晚清,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躲什么?”
“就算判我死刑,我也得知道个原因吧。”
陈晚就着枕头捂住了脸,没有回应。
何锦生也不急,静静的陪着她待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肩,全然当在哄她。
好一会,陈晚才动了动手指,挣开他的怀抱,看了看他那边床头柜子上的电脑示意他拿过来。
何锦生侧了个身,一手递给她。
陈晚鼻尖发红,身子一颤一颤的,是刚刚哭的后遗症。
伸手接过电脑,打开屏幕,双击d盘,找到那个叫“案件相关”的文件夹,输入密码的手在发抖,她用力攥了攥手,在他直视的目光下继续输入。
屏幕刷新,文件夹被打开,里面还有好几个文件夹,陈晚直接全部选中,右键解了锁,把电脑递给他。
“对不起。”还是那股颤颤巍巍的声音。
对不起,她才不是什么恩人,他也根本不需要对她报恩。
如遭雷击,何锦生僵直的接过电脑,双手不受控制的点了点,空白的屏幕被刷新,一张张色彩鲜艳的图片被刷新出来,一则则直言的报道被找出来。
何锦生曾在警局看到过的那张鲜血淋漓的照片在这个文件夹里也同时存在。
二十年前的事明明连警察也都废了好大的劲才仅仅找到那么一张原本模样的照片,在这个文件夹里却多达一百多张,甚至被放大了细节,转换了角度,没有丝毫的遮挡。
比警察局给他看得,更加赤裸直白,何锦生手指僵硬,机械性的往下点,不仅仅是照片,报纸的报道,采访的视频,甚至连当时报社没有被发出去的废稿在这个文件夹里都一一存在。
何锦生脑仁发疼,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对何其的愤怒,而是关心这件事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何其做的哪些事之后她心里有没有对自己父亲的失望,又是抱着什么样心情来收集这些的。
那张支离破碎的图片他只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敢看第二次,而陈晚这里这么多,她又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她是怎么样一个人对着这些可怖的图片细细研究的。
手指发颤,越想何锦生越害怕,这五年,他的小姑娘究竟承受住了多大的压力?她的心里,究竟又有多害怕?
不过看了两眼,何锦生就将电脑扔在一边没再继续翻下去,没顾上自己心里的翻腾,一手环住身侧将头埋在腿间的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稳:“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手碰上去的那瞬间,她身体一颤,何锦生感觉到了,但他没松手,强迫似搂的更紧。
陈晚摇摇头,她哭的越来越凶,却又不想让他听到,使劲的压着哭腔,没将头抬起来,还是那句:“对不起。”
何锦生将她搂的更紧,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晚清,别哭好不好,这不是你的错,这跟你没关系。”
“不是的,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什么恩人,我根本没有救你,老何他……”哭的太久,她的嗓子有些哑,一句话断断续续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晚清,你别怪自己,这都跟你没关系。”何锦生强硬的想抬起她头,想让她看着他。
“晚清,你看着我,相信我好不好,别折磨自己。”他想知道答案,可他没曾想过这个答案会伤害到他们彼此。
何锦生有点挫败,他是不是不应该逼她。
十几年了,何锦生一直把这个秘密独守于心,哪怕再痛苦也不敢再她面前透露一分,怕的就是她知道后这个样子,怕她自责。
何锦生了解她,他能分清何其和何晚清这两个人,可陈晚不会,她只会一个劲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何况现在何其已经不在了,她心中的内疚只会越来越重,还无处释放。
何锦生有些无力,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又默默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手,五年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好一会陈晚才在她怀里动了动,湿漉漉的眼眶抬头看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要是想恨你就恨我吧……”m.χIùmЬ.CǒM
何锦生这一辈子见识了太多黑暗的事,他也早学会在黑暗中生存的方式,但在他心中,陈晚一向是乐观自信无法无天的,一直是那个照耀他为他驱散黑暗的人。
可现在她这样患得患失胆怯的样子,是他从来未见到过的。
何锦生心脏一紧,没有说话,就着搂着她肩的手抬起她的下颚,和前两次不一样,这一次格外的轻柔。
唇侧有她留下还未干的泪痕,咸咸的,何锦生用舌尖舔了舔,温热的触感一下又下的,打开她的唇瓣,触碰她的舌尖。
缓慢又温暖,像是安抚,也像是宣告。
心里情绪太紧张,陈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亲自己,但又不知如何反应,只默默的顺着他的动作。
直到感受腰侧的衣服被掀起,陈晚才猛地回过神,往后缩了缩。
不过才轻轻一动,何锦生一手就已经握住了她的腰,还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晚清,别躲我。”
大概是落在眼睫上的亲吻太温暖,陈晚竟真的没再躲,任由他解开她的扣子,任由他吻上她的颈侧,任由他拉过了一旁的小碎花棉被。
也任由自己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去感受一个新的世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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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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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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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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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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