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大团大团的乌云密布在a市上空,仿佛一下秒就有瓢泼大雨淋下。
东城公安分局。
何锦生一身黑色卫衣搭配深色牛仔裤坐在走廊椅子上,弯着腰边玩着手机边等人。
来这地方的,除了地痞小混混就是一身正气的警察兄弟,像他这样看起来不羁放肆但又清清爽爽的还真只有他一个。
十几分钟后,才有个一张国字脸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经过时旁边办公区域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热情招呼:“局长好!”
国字脸一一微笑点头,走到他面前驻足:“锦生,来了。”
何锦生抬头看,淡淡的打了招呼:“李局。”
“走,先去我办公室说。”
何锦生点点头,收起手机,跟着他后面走。
李局长站在柜子前,拿了钥匙打开柜子翻了一些文件袋出来:“有些局里的档案不能带出去,只能辛苦你过来了。”
何锦生笑了笑,说了声没事,表示理解。
找到了,李局走到办公桌坐下打开的档案袋从中抽出几张纸递给他:
“这是上次审马科的口供,你先看看。”
何锦生接过,一行一行的的看下去,两三张纸很快就看完了。
看到最后越看心里越翻腾,急切地看向对面的人:“他说的有证据吗?”
李局长摇摇头,给了一个官方的回答:“正在调查。”
何锦生:“要查多久?”
李局长叹了口气:“其实除了他说的这些之外,我们根本没找到其他任何有关的证据来支撑这一点。”
何锦生后背靠在椅子上,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这个马科半个月之前因为偷盗而被抓了进来,警方调查他的期间发现他二十年前曾在天盛做过保安,也就是那时何建华开的那家酒店。
这案子递到他这,本来都快结案了,想到何锦生这些年为了那件案子费心劳力的李局也就顺口问了句马科知不知道什么跟何建华有关的信息。
本来没准备能有结果的,谁曾想这一问就问出了问题。
前一分钟还死皮赖脸觉得反正偷盗又关不了的几个月的人缺在听到何建华这个名字的下一秒变了脸,煞白着脸死撑着连说了三次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问题也就白瞎了他干刑警这么多年,和所里的几个年轻人熬了一晚上终于把人嘴给撬开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吓了一跳。
马科当时二十来岁,没什么文化,从农村出来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在同乡的介绍下去了天盛当保安。
天盛自从那次装修事故发生之后就没有客人来住了,酒店没有收入,几个年轻的前台小姑娘早就辞职走人了。
但他和几个同乡不一样,一没钱二没住处,老板没说辞退他们也就没走留下来继续上班。
据他所说,何建华出事那天晚上是他值班。
一到晚上,整栋楼里都是空的,那天晚上他照常提着手电筒在整个酒店里转了转,本打算只是晃悠晃悠做做样子的,却没想五楼竟然有断断续续的人声传来。
马科寻思着不应该啊,出了那档子事后这几天白天都没人来,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呢,更何况五楼上面都还在装修呢,一堆烂水泥地怎么会有人?
干脆晃着手电筒就爬了楼梯上去看,走进才发现,五楼天台上不仅有人还是三个人。
其中就有就是何建华和何其,还有一个就是经常跟着何其的那个秘书,好像叫什么张锋的。
马科这人从小就机灵,心里想着这三都是公司高层,大老板在这开会他就别去掺和了,干脆猫了猫腰重新走回去,楼梯才下到一半呢就听见天台传来争吵声,还吓了他一跳。
本来不打算掺和的,这下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反正他也闲的没事干。
干脆猫在楼梯后面听听这堆有钱人在吵什么,什么钱是谁拿的啊,什么文件是谁签的啊,什么装修材料是谁找的啊。
争吵越来越激烈,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m.χIùmЬ.CǒM
马科撇了撇嘴,听的越来越没劲,无非就是踢皮球呗。你说说这些有钱人,把人都害死了一个二个不忙着处理后事却在这推卸责任,果然都是些吸人血的垃圾。
正暗暗骂着呢就听见一阵叮咛哐当的,天台上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尖叫,紧接着外面就传来沉闷的一声“砰”的声响。
楼上的争吵声突然停止了,好半天没什么动静。
坏了!
哪怕是马科再没心眼这时候也知道出了事。
他那时候人机灵是机灵,但架不住胆子小啊,愣着不敢有什么动作。
直到慢慢听见楼上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马科连忙熄了手电筒轻声轻脚的下了楼梯,连前门都没敢走,直接从一楼的消防通道小门处回了自己的保安室,一晚上都没敢出去看一眼。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脑海中都是那一声剧烈的“砰”,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或者希望是他听错了。
但是并没有。
第二天天刚亮,酒店楼下就围满了人,什么记者啊媒体来了一大堆。马科远远的凑过去在人群里看了一眼,那一片一片的污血都在地上干涸了。
明明是一桩人命关天的命案,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报纸登出来的却是何建华畏罪自杀。
小人物有着小人物趋利避害的本能,马科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事,也知道何其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何建华这么有钱有势的人都能被他弄死,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小蝼蚁。要是何其往后知道昨晚他在楼下全都听见了指不定下一个从楼上掉下去的就是他了。
马科战战兢兢的做了几天凑了个整,拿了那个月的工资就立马辞职回了老家。
那个月天盛人走的走散的散,他辞职的正是时候,没有人怀疑他。
尤其是这二十年来何其发展的这么好,名头越来越响,电视上每天播的的新闻都是何其建了几栋楼,买了什么地皮的,马科就更确定当初没跟别人说出那件事是一件正确的决定。
这事也就一直在他心里埋了这么多年,直到娶妻生子,直到前几年看到何其死了的消息,他才敢重新回来这座城市。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后,警察竟然还有人能记得何建华这个案子。
二十年,这案子追诉期都快过了,除了一堆又一堆的报纸外,根本没找到任何和何建华有关的新线索,何锦生早就不抱惩罚那些人的想法了,他想要的,只是当时装修案的一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却没想到这一次,无心插柳还真找到了点小苗头,只是这苗头让他有些心慌。
看着眼前沉默的何锦生,李局顿了顿继续说道:
“虽然没找到证据,但法医调了当时尸体的检查报告过来看,有一点确实值得怀疑。”
何锦生抬头看他,青白的手指关节有点麻木。
“大概率下自杀的人一般会选择正面跃下,尸体最后坠落下来与楼角的距离一般会在下落高度的七分之一内。”
“如果是高空被人抛下或者扔下的话,因为人力气有限,又不是主动选择,除了小概率外尸体坠落地点与楼角距离一般在下落高度的七分之一以外,楼层越高这个范围越大。”
“当然,人的体重,楼层高度,现场环境都会改变这个概率。”
“你父亲跳的那栋楼,只有五层,十五米左右,显然算不上高空。说句不好听的,运气好的,就算跳下来都不一定摔死。”
“从当时媒体报道的图片和现场记录上看,你父亲的尸体距楼角的距离是3.2米,我们可以对他是不是自杀这点进行怀疑。”
何锦生一直以为自己爸爸是自杀的,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一直相信他是清白的在追查他的案子,可也没有一刻不是在怪他的。
怪他的胆小,怪他的懦弱,怪他抛弃了他和妈妈,如果不是他,也许妈妈就不会死。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也许不是自杀的,何锦生心里面是一圈又一圈荡开来的激荡,对面的人嘴一张一合,何锦生脑海空白,手指微颤,好半天才抓到重点。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出来:“如果不是自杀,五楼又不算高的话,那他掉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其实还没死?”
张林懂他的意思,他一开始也这么想过,毕竟马科说他一晚上都没出去看过,而五楼掉下去存活的几率也有。万一是经过一晚的失血太多才死的,如果那时候有人去看了看叫了医生过来也许还有救。
不过不是的,张局张摇了摇头:
“当场死亡,虽然那时候的法检技术不好,但当时的报告上写了颅骨破裂,也就是说当时掉下来的时候头部就受了巨大的撞击,”
何锦生闭了闭眼,嘴角动了动,自己在想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伤痕早就结了疤被盖的严丝合缝,一点线头都没留被他埋在心里最底层,可这些东西总不能一直埋在黑暗中吧,偶尔还得要出来见见阳光。
何锦生闭着眼,再睁开时已经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跟李局长道了声谢,约了改天请他吃饭。
李局长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消息有多爆裂,把何锦生送到了门口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消化。
何锦生回了家,他早已搬离了上学时的那个小出租屋,当时满屋子的报纸也被他大部分交给了警察,现在的这个书房里只剩下廖廖的市面上很容易找到的几份。
随手从保险柜里抽出来一叠,油墨的旧纸味道扑面而来,黑白的版面上一张大大的被打上了马赛克的照片占了大半张版面。
在五年前没有在警察局看到何建华的案卷之前,何锦生一直都不知道父亲从楼下摔下来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惨烈。
他印象中的只有这一张被打好了马赛克的图片,被印在了数十家媒体的报道上,黑白方格的画面中把原本的人身拉的变了形,明明该是一张恐怖吓人的图片,平白多了一丝卡通的色彩。
而在看过案卷后那一张张清晰的带着铺散开来的血迹和肉体组织的照片后,他更宁愿自己重来没有看到过。
因为每回想一次那画面,他都恨不得不管不顾的拉着何其从当初的那栋楼也跳下去一次,让他也好好尝一尝那种支离破碎的滋味。
何锦生把报纸放回了原处,锁好了保险箱,倒头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拿毯子一丝缝隙不留的盖住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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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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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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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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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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