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干瘦粗糙而青筋鼓胀的手。
“大小姐！大小姐，没错，是大小姐的样子。”
这双手在慕清颜身上来回摩挲，又抬起去抚她的脸。
慕清颜清楚的看到这老妪的模样，花白而稀疏的头发，脸上刻着一道道深厚的褶子，牙齿也有脱落，双唇见不到多少血色，只有这一双眼睛，绽放着耀眼的光。
“孟姨娘？”慕清颜记着从容老夫人口中问到的话。
“没错，我就是孟娘，大小姐一直称我孟姨娘，可惜，她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这么叫我了。”
孟娘的手在慕清颜脸上抚来抚去，“我记忆中的大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
孟娘的唇颤抖着，晶亮的眼睛里滚出两行浑浊的热泪，“老夫人没有骗我，真的跟当年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这是大小姐当年穿过的衣衫，这衣衫是我亲手为大小姐缝制的，大小姐最喜欢这浅青色，还有蝴蝶。”孟娘的手从慕清颜脸上滑下，又去抚摸她身上的衣衫，“你穿着这衣衫，更像是大小姐，远远望见，我都有些分不清。”
慕清颜听着孟娘的话，“你没有疯。”
否则怎能会有这么清醒的分辨，与之前她远远望见的，还有韩四见到的都判若两人。
所以，她没有想错。那日阁楼上的高呼不是容老夫人的大意，而是有意。
“我怎么会疯？我不可以疯，我还要照顾大小姐啊！”孟娘的又紧紧攥住她的双臂，“你怎么又回来了呢？大小姐想逃都没逃的出去，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想……”慕清颜抬眼便能看到挂在石壁上的那幅龙马图腾画，“知道这里所有的一切。”
“你什么都不知道？”
慕清颜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回来？”
“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慕清颜又看了眼龙马图腾，“也或者是先祖保佑。”
“先祖？”孟娘转过头，松开慕清颜，朝图腾走去，跪地连叩几个头，嘴上念叨，“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慕清颜见图腾画前的供桌上，除了摆放着灯台与一个小香炉，还有一个木盒，好奇上前打开。
四块星王石赫然在目！
连她身上那个被刻成人形的星王石，正好五块！
韩致远说，当年吐蕃进献给大唐的星王石就是被则天女皇一分为五，可是传至如今，除了在杜玉案中发现的这块，还有出现在慕家院中的一块，剩下的三块不是下落不明么？
慕清颜一眼便认出其中的一块星王石的形状正是她后来在金地丢失的那一块，原来是早已到了容家。
“先祖……便是辽东鲜卑慕容氏么？”慕清颜注视着木盒中的四块星王石。
木盒像是开了光的宝盒，散发着熠熠光芒，整个暗间被照得明亮。
孟娘站起身，“是的，我们是辽东鲜卑慕容氏后人，龙马是我们先祖崇拜的瑞兽，赐予我们族人福灵万丈。小姐既然回来了，就拜拜吧。”
慕清颜站定未动。
孟娘也不强求，拿起桌上灯台，拉她急步朝暗间另一边的石门走，“跟我来。”
慕清颜随她从这石门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暗间。
这暗间本无丝毫光照，随着她们的进入方炸开了淡弱的亮色。
慕清颜看到，暗间正中的蒲团上背对坐着一个人，长发散披掩住了整个后背，只从肩侧隐隐看出好似身着淡青色的布衫。
为看清此人，慕清颜从袖出掏出星王石小人。
这人很瘦，也很僵。她们的到来没有对她有一丝惊扰，像个石人一般纹丝不动。
慕清颜绕到她的前方，见她低垂着头，不知是在沉思，还是沉睡。不过身上那淡青色的布衫却显眼不少。虽然做工不算精致，可依旧绣着几只蝴蝶，只是那针脚有些粗糙。
“大小姐，你看看谁来看你啦？”孟娘蹲在这人的身旁，柔声道。
此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
当看到她的脸，慕清颜的眼睛仿佛被什么击到，错愕而震惊。
这张脸，真是太眼熟了！
她确定见过这张脸，而且见过许多次，可究竟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
这张脸上也刻了不少皱纹，但比孟娘要年轻，看起来最多半百，头发偶有银丝，双目晦暗而平静地望着她。
顿了片刻，此人伸出手，抚摸慕清颜的脸。
这只手比孟娘细腻，却有些冰凉。
“这不是我么？”这人开了口，声音低哑呢喃，“这是我啊，看这衣衫，是孟姨娘做的，准备过年穿的，要过年了吗？”
“是啊，这都进了腊月，又快过年了。”孟娘笑着帮这个女人梳理头发，“大小姐，你还认得自己啊。是啊，她与大小姐很像，就连大小姐都觉得是自己。”
慕清颜豁然明白，不是她见过此人，而是此人太像自己，确切的说是自己老时的模样。
若此人脸上的皱纹舒展，脸上的皮肉再厚实柔嫩一些，不就是她的这张脸么？不能说十分一样，也足有九分相似。
此人眼中的她是自己年少时的模样，而她眼中的此人正是自己将来的样貌。
“她就是你口中的大小姐？”慕清颜还是想特意确定一下。
“是啊。”孟娘已经为此人编好了辫子，“她是我的大小姐，容老夫人次子的女儿念儿，容念。”
“念儿不乖，念儿不听话，念儿不喜欢这里……”
容念跟着孟娘的话无神的呢喃。
慕清颜将夜光石小人放在身边，握住容念的手，“她是容老夫人的孙女。容老夫人说她次子的女儿已经死了，其实是说谎。”
“世人都以为大小姐早在十三岁那年便死了，包括大小姐的爹娘。这话其实也没错，以前的大小姐确实已经不在了，那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在十三岁便没了，没了。”
“她现在多大年纪？”慕清颜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
孟娘看了眼容念坐下的蒲团，那蒲团已经很破旧，周围的穗子打了不少结。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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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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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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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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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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