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柳姑娘?”
对面行来的马车停下,有人从车窗探出头。
“余掌柜,我们又见面了。”柳燕也停下了马车,“你这是接了货准备去都江堰?”
她们从县郊返回,正碰到准备离开郫县的余航。
“是的。不想临走前我们还能遇到。”余航扫了眼柳燕驾的马车,车厢上挂着醒目的“黄”字,“看来二位与黄家掌柜相谈甚欢,连马车都借得。”
“还是仗了余掌柜的面子。”
余航笑笑,摇摇头,“说来也巧,刚才有黄家的伙计找到我,询问姑娘的来历。说是他们家掌柜要与姑娘做生意,想多知道些根底。”
“你怎么说?”柳燕问。
“自然直言相告。我与慕姑娘是在北行路上结识。”
“不错,实话实说就是。”慕清颜道。
她知道,像余航这样走南闯北的人,眼明心清,自然知道她这个曾换装去过金地,与襄阳府衙有来往,又折到成都府的人不简单。掩饰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拙劣。
所以,她不会与余航多做解释。如何回答黄家的人,余航自己也有思量,毕竟若回答的不合适,就会将他自己也卷入麻烦。
“二位姑娘,告辞。”余航也不再多言,向二人拱手。
“余公子且慢,我也有事询问。”慕清颜道。
“何事?”
“你可知道容记绣庄以前的管事吉旻文?”
容记是成都府有名的大商贾,同为做买卖的人,总该比平民百姓更关注他们。
“知道。”余航点头,“五年前,他做绣庄管事时,我还曾找他买过绣品。”
“吉旻文为人如何?余公子只说自己的看法。”
余航想了想,“与人和善,谈吐有礼,又把握分寸,不易与人深交,也就无情面可言,做事很公道。我倒是乐意与这样的人谈生意,买卖能成则成,不会藏多余的心思,很爽快。”
“听说他惧内?”
“这倒未曾听闻。我见过他家娘子两面,看来也是个温和之人,二人相处看似也是互敬互爱,未见有何特别。”
“还听说他家娘子与容家的老夫人关系不错?”
“吉杨氏的父亲杨管事一辈子都在帮容家做事,容家待他如亲人,吉杨氏算是容老夫人看着长大,自然亲近。”
“这容家在成都的根基很深厚啊。”
“几十年的积累,又经营有道,家底殷实并不奇怪。”
“多谢余公子回答。”慕清颜拱手,“就不耽误余先生行程,后会有期。”
“慕姑娘,柳姑娘,后会有期。”余航也再次向二人拱手。
两辆马车交错背离。
余航的马车刚走几步又停下,他再次从车窗探出头,“慕姑娘!”
柳燕闻声亦停下马车。
慕清颜也从车窗探出头,“余公子有何指教?”
“吉旻文爱喝酒,有个经常一起吃酒的朋友,名叫闫五,是个画师,曾在锦江畔摆摊作画。当年有不少公子小姐请闫五作画,在画纸上留下自己的靓影。当年我想贩售容记绣庄的绣品,便是托此人的门路与吉旻文牵上线。只是我与此人并不熟,目的达成后便与其再无往来,这两年也没听说他的消息。”
“多谢余公子指点。”
余航的马车继续走开。
柳燕随后也驾车前行,“我们是先去双流县,还是先去找这个闫五?”
“从余航口中听到的吉旻文,好像是又一个人。”慕清颜道。
“不奇怪,越是背地里藏事的人越善于伪装。”柳燕的口吻带着几许看透世事的嘲讽。
“在他娘子跟前伪装一辈子吗?”
慕清颜心想,那做人该有多累?
柳燕又道:“若那位吉杨氏性子好,吉旻文与其相处的久了真结下夫妻恩情,便是自然流露,这点倒也不必伪装。”
“停下。”慕清颜从车厢后窗望去,已经不见余航的马车影子。
“怎么了?”柳燕问。wWW.ΧìǔΜЬ.CǒΜ
慕清颜出了车厢,“你去跟着余航瞧瞧。”
“跟踪余航?”
“我去金地的时候与他两次偶遇也就罢了,刚到成都便又遇到他,双流县的唐公苑与画师闫五都是他先说的。还有……他姓余。”
“姓余怎么了?你怀疑是宇文化名不成?可虽说与他一次次偶遇是有些巧,可每次见面也都很自然啊。他要去都江堰,从郫县这边经过也没问题,都江堰本来就在西北边,他又在这边接货。他说到唐公苑与闫五不都是因为我们问的多么?还有他那个头,可是不算高,若不是他身上有那么点气度撑着,根本够不上男人的挺拔之姿,与我们要找的人也相差不少。”
瘦高个,说话习惯偏头。这是他们掌握到的那名神出鬼没的案犯特征。
偏头的习惯可以刻意去做样子,那一个人正常行走的身高怎能高高低低的伪装?
“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也许只是相关,知道一些内幕呢?”慕清颜道,“在金地与襄阳时我没想那么多,但到了此时此地……还是谨慎点好。”
“那他丢文牒的事怎么说?”柳燕问。
“凭襄阳案幕后的算计,纥石烈塔牙提前备好文牒也是可能的。”
“啧啧。”柳燕手持马鞭抵了抵慕清颜的下巴,“你这丫头的心思可是越来越重了。”
“我愿意相信天下之人善良为多。但在办案时遇到的人……如鬼妞,何四娘……我不敢再轻信任何帮助。”慕清颜的目光悠悠的望向远处,“安娅与雀子死在布庄,说明凶手就隐在暗处注意到我们的动向。他一直在盯着我们,从金地返回襄阳,到江陵,又回临安,此时他或许也已经来到成都府。”
“默不出声地暗中跟着?他想做什么?”柳燕收起马鞭。
慕清颜也收回视线,“大概是想等一个他想要的时机吧。”
“什么时机?”
“我不知道。好了,柳燕,先不说了,你去瞧瞧余航,我去换了马,然后去双流县,若你回来的晚,便直接去客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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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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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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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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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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