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小伙计也随同陈庭瑞一起送马大夫去了樊城,药铺的门上了锁,就当这马大夫家中突发急事,匆忙赶着离开。榷署的人希望这夜里发生的事能够掩盖在夜色中。
但这件事瞒不过金使。生病的金使等不来给他看病的大夫,又见榷署的人神色不对的搪塞,便心下起疑,主动叫来主管官追问。主管官在金使的威迫言语之下只得说出实情。
“使者大人,这死的是我们宋人,您不必劳心。还请为身体休养,我们很快就会从樊城找来大夫为您诊病。”主管官尽力安抚。
“宋人?哼!你们以为这只是宋人的事?!”金使拭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强撑着坐起身,“本使正需要大夫,榷场上的大夫便遇害,这么巧?本使看,不知你们何时方能寻来樊城的大夫,是不是要等本使病死!”
主管官大惊,“使者大人,这可说不得!说不得!”
他没想到金使会这么想,否则金使再拿什么承担责任的话威胁他,他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哼!在襄阳府衙时,吴知府就有意拖延本使回金的时间,是我等众使官极力要求方被送出城。若非本使太过急切,又怎会在过桥时不慎落水?若非本使太过急切,又怎会不及换衣便急赶到榷场来?本使身体一向强健,怎会连这点事都惊不得,偏偏此时染病,又偏偏大夫身亡?人是真死还是假死都说不定呢!说来护送本使回金的官兵到现在都还不见身影,你们就是在处心积虑的阻止本使回金报信!”
金使说着,就要撑着看似虚弱的身体起身下地。
“使者大人!”主管官赶忙将金使扶住,“您真是误会了!若大人有事,我们也不好向金主交代。两国相交,伤害来使可是大忌!”
金使用力甩开主管官,“别以为本使不知你们想要夺回失地之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你们究竟想如何算计?!本使今日一定要回金,即使死也要死在回金之路!”
“使者大人!”
提点官适时赶来,见状便知发生何事,与主管官一同劝阻。
不多时,陆元韶也闻讯而至。
被挡在屋内的金使见状更恼,晃着虚弱的身子指着众人鼻子怒斥,“你们……你们全都在此阻挠本使!你们以为拦得住本使的人,能瞒得住今日的言行!信不信本使这就以死相争,宁可死于非命,也不会给你们落下个病逝话柄!”
“若我们不阻拦,使者大人准备去哪儿?就这般踏上回金之路?”陆元韶问。
金使冷哼,“本使去那药铺,亲眼见识一下你们所说的命案现场,本使倒要瞧瞧你们造出怎样的幌子!”
“那位马大夫确实遇害,不过先让药铺的伙计为使者大人抓了两副驱热的药,已让伙房的人熬上。”陆元韶上前探了探金使的额头,“使者大人身子发热,更着不得风,不妨等等,先喝了药,再缓一阵,待天亮后再去。”
“哼,又想推脱!我看你们是想趁机继续做什么掩饰吧!”
榷署提点官道:“我们确实是为使者大人身体着想。若真有人是为冲着使者大人而杀害马大夫,那也是与我们大宋官府作对,置我们大宋于不利。而在此时,我们是最怕使者大人有个一二啊!至于护送官兵为何未到,想来是有不得已之事耽搁,我们也已派人去问。如今情势非常,使者大人稍安勿躁,千万不可中奸人挑拨,趁歹人之意哪!”
金使看了眼天色,揉了揉肿胀的两鬓,“也罢,就再信你们一回。反正离天亮也没多久。本使就再耐下心等着!”
……
“陆寺正。”
刚过朝食,榷署提点官从外赶回,急着找到陆元韶,“鱼上钩了!”
“哦?”陆元韶不急不慢地站起身。m.xiumb.com
“盯着药铺的署差来报,辰时初有人潜入药铺后房马大夫遇害的屋子,以风灯蜡油留讯之后离开。躲在屋中床下的署差已随后跟上那人。这是后来进入房中的署差按照风灯蜡油留下的讯记所指誊抄的笔画图样。那盏风灯是包子铺的,我们盯着包子铺的人确定,有人在平明前攀上包子铺的屋顶,从瓦洞勾出那盏风灯,然后带去药铺。”
提点官说着,将一张纸交给陆元韶,“这些笔画组成的字同样还是女真文,已经书吏辨认,分别是:午、祭、会。”
“午、祭、会?”陆元韶琢磨这三个字。
他之前与慕清颜在城西外的饭摊吃饭时便已暗中听说蜡油留书之事,来到榷署后又从陈庭瑞等人处详细了解过。
“昨日正是死在客栈的金商的头七,也是那位死在樊城酒肆的金商的二七。榷场的金商们大早时便都聚在客栈为死者做祭。”提点官道,“不知这‘祭’字是否指的此事?”
“前日在瓷器铺留书‘亥’,便是指当晚亥时,这个‘午’便是指今日午时?”陆元韶想。
“那……这个‘会’字便是相会之意?”提点官道,“前两次的留讯其实也不难识破内意,‘亥、庄、抓、盗’与‘夕,邢’都能够从表面看明白,难的只是识破这留讯的方式,而只要这一点即通,便可迎刃而解。”
陆元韶将纸撕碎揉成团,“这么说,我们很快便可抓住他们的尾巴。午祭会,便是午时去那家客栈会面之意?”
“想来不差。”提点官也是提起精神,“若将金使与贼人会面抓个正着,他们百口莫辩,金人奸计再抵赖不得!”
“只有这么一个生病的金使?”陆元韶却没那么乐观,“若只是他一人,也只能说是使团中出了叛徒而已。”
“这……”提点官眼角的余光朝门外轻轻一瞟。
“罢了,先把那金使唤醒,带他去药铺收信。”陆元韶手指轻轻一弹,那小小的纸团便落入桌上的茶盏中,被那半盏茶淹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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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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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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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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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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